姬昭天踉跄着扶住青铜鼎，望着烟雾中浮现的陆承渊幻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孔煊趁机扯下她的衮冕，内衬里竟绣着与女尸相同的倒悬莲花。
“二十年了，你终究还是来了。“姬昭天惨笑，“本宫早该想到，陆承渊的女儿会来找本宫复仇。“
孔煊猛然惊觉——太平公主左颊的胎记，与地窟女尸颈间勒痕位置完全吻合。更令他震颤的是，姬昭天此刻的面容竟与棺椁中的孪生公主有三分相似。
“神皇，您认错人了。“太平公主从飞檐跃下，金缕鞋碾碎玉阶上的冰晶，“本宫不是陆承渊的女儿，而是您的亲生骨血。“
丹墀下哗然一片。太平公主解开发髻，三千青丝散落间，颈间赫然露出与地窟女尸相同的勒痕。她撕开衣襟，心口处倒悬莲花胎记与《大云经书》残卷上的符号完美重合。
“天更四年腊月，您为掩盖与崔怀仁的私情，将刚出生的孪生公主之一送与波斯。“太平公主逼近姬昭天，“而我，被烙上这个象征'圣母'的印记，寄养在陆承渊家中。“
姬昭天踉跄后退，撞翻了青铜酒樽：“不可能...陆承渊当年明明说...“
“她说会替您保守秘密？“太平公主仰天大笑，“可您知道吗？当崔怀仁率军血洗陆府时，我就藏在井里。我亲眼看着母亲被割喉，看着姐姐被剜去双目...“
孔煊突然想起地窟女尸眼窝处的伤痕。原来那不是勒痕，而是被剜去眼珠的印记。
“所以您杀了陆承渊？“孔煊按住腰间横刀。
“不，我救了她。“太平公主转身时，眼中映着鎏金宫灯的火焰，“母亲将我推入地道时说，要让我带着真相活着。可当我在岭南找到她时，她已被崔怀仁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从袖中取出半块龟甲，与孔煊怀中的残片严丝合缝：“这是母亲用金箔裹着的密信，记载着《大云经书》如何用三十名女囚的血提炼'圣母露'——也就是此刻在上元殿藻井中的毒火。“
晨雾中忽然传来箭矢破空声。姚知栖率神策军突入祭坛，将太平公主团团围住。孔煊正要开口，却见太平公主突然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
“神皇，您猜这毒火里，除了陆氏的血，还有什么？“她笑着倒在孔煊怀中，鲜血在玉阶上蜿蜒成倒悬莲花，“是您最宠爱的太平公主...心头血。“
姬昭天猛然吐出黑血，衮服下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孔煊终于明白，所谓“圣母露“竟是慢性毒药，二十年前就已通过《大云经书》渗入皇室血脉。
“陛下！“太医令抱着药箱冲来，却在看见姬昭天的脸时发出惨叫——她的面皮正成片剥落，露出底下青紫色的鳞甲。
“这就是试药的代价...“姬昭天惨笑，“当年崔怀仁说，服用'圣母露'可长生不老，却不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孔煊望着她逐渐石化的躯体，忽然想起地窟女尸心口的冰晶。原来那些女囚并非被杀死，而是被制成了活体容器，用来储存这种遇热即化的毒火。
“孔大人，您看！“姚知栖指着丹墀缝隙。融化的冰晶正顺着玉阶流入下水道，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的七彩色泽。
孔煊猛然想起陆承渊临终前的话——“告诉神皇...她的报应就要来了“。这哪里是弑君，分明是要让整个太玄宫沦为活死人墓！
“快关闭所有水道！“孔煊扯下锦袍堵住裂缝，“这毒火遇水会气化，吸入即...“
话音未落，太玄宫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含元殿飞檐上的金凤凰雕像轰然坠落，激起的烟尘中，隐约可见无数青铜齿轮在转动。
“这是...浑天仪的机关？“姚知栖握紧横刀。
孔煊猛然抬头，看见整座太玄宫的檐角都在渗出金色液体。这些液体沿着特制的铜槽汇聚到太极殿，在晨雾中形成巨大的北斗七星图案。
“当年薛怀义建造含元殿时，就在地下埋设了二十八宿机关。“太平公主躺在血泊中轻笑，“你们以为我真的想弑君？我要的是让整个神都...为我姐姐陪葬！“
孔煊突然想起《大云经书》里的预言：“圣母降世，凤凰涅槃“。原来所谓的“凤凰“，竟是要用长安城的鲜血来祭奠！
“快带陛下撤离！“孔煊将姬昭天的石像扛在肩头，却发现她的四肢正在迅速结晶。姚知栖护着他们冲向玄武门，却见城墙上站满了身着波斯服饰的弓箭手。
“放箭！“为首的波斯将领挥动令旗。万箭齐发之际，孔煊抱着石像滚入御道旁的排水沟。在坠入黑暗前的刹那，他看见太平公主的尸体被金色液体吞没，她的面容在溶解前竟浮现出解脱的微笑。
地窟深处，孔煊点燃火折子，发现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着波斯文。当他将火折子凑近时，文字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
“这是...《大云经书》的终极密卷。“孔煊意识到，这些文字会根据读者的身份显现不同内容。当光点汇聚成星图时，他终于明白了陆承渊的真正目的——不是复仇，而是要打破神皇用毒火维系的“天命“。
“大人，看这里！“姚知栖指着石像的右手。姬昭天石化的手指正指着地窟深处，那里有一口青铜井，井水倒映着旋转的北斗七星。
孔煊将石像放入井中，井水突然沸腾起来。当北斗的斗柄指向天枢时，整个太玄宫的机关突然逆转，金色液体开始倒流回藻井。
“这是...以毒攻毒？“姚知栖不可思议地看着倒流的毒火。
孔煊望着逐渐恢复清澈的井水，忽然想起陆承渊在《大云经书》残卷夹层里的密文：“欲破'圣母露'，需以神皇心头血为引。“
地窟外传来黎明的钟声。当孔煊和姚知栖爬出井口时，看见太玄宫的飞檐正沐浴在朝阳中，昨夜的血腥与阴谋仿佛都被晨雾洗净。
大雁塔的钟声再次响起。孔煊站在朱雀大街上，望着市集里往来的百姓，忽然明白：有些真相，就像这钟声，既穿透千年，又永远藏在风里。而他能做的，唯有将《大云经书》的残卷投入火中，让所有秘密随青烟消散。
（第一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