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欢的战略
- 南北朝:穿成元修,傀儡我不当了
- 大大大大大大宁泽
- 3871字
- 2025-04-07 23:48:47
高乾、高敖曹,这对心思各异的兄弟脚步一前一后踏出门槛,那层薄如蝉翼的伪装便被无声地彻底撕下。
厅内剩下的,再无杂音,全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铁杆心腹。
空气,骤然滚烫起来,放肆弥漫。
酒精像把火,点燃了每个人心底的干柴,胆气蹭蹭地往上蹿。
窦泰,脸膛红得像块烙铁,舌头打了结,摇摇晃晃离席起身。
蒲扇般的大手端着能淹死人的巨碗,冲着主位上的高欢,扯开破锣嗓子就吼:“大、大丞相!俺、俺他娘就是想不通!这洛阳城……嗝!都、都是咱们兄弟拿命换来的!那、那个姓元的……叫元修的小皇帝,瞅着就、就是个没脑子的!留、留着他干啥?!碍眼!您、您老人家直接披龙袍,当皇帝得了!最、最起码,先加个九锡!他奶奶的!我看这满朝文武,谁、谁敢放个屁?!”
石破天惊的一嗓子,让原本喧嚣的大厅诡异地死寂了一瞬。
随即,如同滚油泼入冷水,轰然炸开!是比刚才更响亮、更狂热的附和!
“对!大丞相!窦愣子说得对!干脆点!”
“就是!留着元家小子晦气!早晚是祸根!”
“大丞相代魏,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不少早就憋着这股劲的骄兵悍将,借着酒劲,“噌”地站起来,挥着拳头,唾沫横飞。
这“拥立”的念头,在他们这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心里,盘桓得太久了。
他们跟着高欢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做梦都盼着主公登顶,自己好跟着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就在这群情激昂、几近失控的关头,一直静坐高欢身侧、仪态端方的娄昭君,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她轻轻放下手中酒杯,声音不高,甚至温婉柔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满堂的嘈杂与叫嚣:
“诸位将军,今日这酒,怕是都喝得不少了吧?”
满堂霎时鸦雀无声。
“自家兄弟,关起门,酒后吐几句真言醉话,尚可。但这等同于谋逆之言,今日之后,绝不可再提半句!更不许私下流传!否则,便是将大丞相架在火上烤,推入万劫不复的不忠不义之地!你们是想助大丞相,还是想害了他?!都给我记牢了!”
她的目光,冷静如冰棱,缓缓扫过那些刚才还梗着脖子叫嚷的武将。
眼神并不凌厉,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方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们,被她这几句话、一个眼神扫过,如同腊月里被兜头浇了盆冰水,冲上脑门的热血瞬间冰凉,气焰全消。
一个个讪讪地摸着鼻子,蔫蔫坐了回去,再不敢多言。
旁边的司马子如和孙腾,不动声色地对视,眼底全是惊叹与佩服。
心头同时暗忖:“这位主母,深不可测!眼光毒辣,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于无声处听惊雷!有她在内宅,大丞相何愁后院不稳?高家得此内助,实乃天幸!”
而风暴中心的高欢,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意,仿佛对刚才的“劝进”狂潮和妻子的精准“敲打”浑然未觉。
但他心里明镜似的——“现在,还远不是时候……根基未稳,人心未附。尔朱氏尸骨未寒,天下四分五裂。西有贺拔岳这头新崛起的猛虎,南有萧衍那老狐狸,朝中还有斛斯椿、贺拔胜这些泥鳅……此时称帝,就是重蹈尔朱荣的覆辙!一步都不能错!”
心思急转间,门外亲兵快步而入,径直走到他身边,双手呈上一张卷得死紧的小纸条。
高欢接过,慢条斯理展开。
嘴角,瞬间咧开一丝冰冷而嘲弄的弧度。
他随手将纸条递给娄昭君,低声啐了一句,鄙夷毫不掩饰:“哼,斛斯椿这条老狗……鼻子倒是尖,果然坐不住了。”
娄昭君接过,速览,秀眉再次微蹙。
随即递给司马子如和孙腾,语气平静无波:
“刚送来的密报。斛斯椿离府后,未直接回家,中途转道,直奔皇宫。入宫后,还将陛下身边我们的人斥退,与陛下密谈许久。”
“哦?竟有此事?!”司马子如和孙腾都是剔透人,瞬间嗅到异样,急问:“大丞相可知,他深夜入宫,与陛下密谋何事?”
高欢施施然端起酒杯,慢呷一口,眼中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哼,此事岂有他哉?一下就可洞悉!十之八九,必是去撺掇那无知的小皇帝,欲抢我等之前,急下圣旨,加封远在关中的贺拔岳!”
司马子如和孙腾稍一琢磨,立时恍然!“大丞相英明!料事如神!”司马子语气急促,“定是如此!斛斯椿、贺拔胜他们的毒计!借朝廷封赏名义,硬抬贺拔岳,与您分庭抗礼,在西边牵制于您!”
孙腾连连点头,忧色浮现:“没错!今日朝堂,窦将军不过与贺拔胜因骑射略有口角,斛斯椿便和稀泥,看似公允,实则早已暗通款曲!此计阴险!”
高欢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赞许,但也带着实实在在的凝重:
“说起来,倒是我之前小觑了贺拔岳。此人,能屈能伸,颇有枭雄之姿!当初就带着武川一帮青壮,就一千多人,这般短的时日,竟能站稳脚跟,收拢人心,还利落驱逐了尔朱天光……确是个人物!”
孙腾眉头紧锁:“大丞相,那明日朝会,陛下若当真…当真被蛊惑,要下旨大封贺拔岳,我等该如何应对?是当庭驳斥,还是…暂且隐忍?”
司马子如立刻接口,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依属下之见,此事关乎大丞相威望与朝局,绝不能退!自当据理力争,寸土不让!当场驳回!要封赏可以!也得让贺拔岳先派心腹,带厚礼,毕恭毕敬来向您表明忠心!如此,再由您亲自出面奏请,他才知这份荣耀是谁给的!”
高欢听完这杀气腾腾的话,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子如啊,这话痛快,却是下策!”
看着两人明显不解的眼神,他耐心解释:
“如今的贺拔岳,已非当年吴下阿蒙。手握关中精兵,据山河之险,根基稳固。洛阳那位小皇帝,在他眼中恐怕已无足轻重。若在封赏之事上刻意刁难,只会逼他与我等反目成仇。此等损人不利己之事,智者不为也!”
“那…依大丞相的意思是…”孙腾小心翼翼地问。
高欢嘴角勾起老谋深算的弧度,眼中闪着算计的光:
“明日朝堂之上,莫等斛斯椿等人开口,我等当先发制人,为贺拔岳请功!不仅要请,更要大张旗鼓,赐他显赫封号、实权在握!如此,一则堵住斛斯椿之口,二则让贺拔岳知晓——这份殊荣,乃我高欢力排众议为他争得!他非但不能怨我,反倒要记我一份人情!”
司马子如脑子飞转,仍有疑虑:
“可大丞相,如此一来,贺拔岳声势更盛,权柄更重。加上朝中那个即将去荆州的贺拔胜…这贺拔兄弟,一南一西,互为犄角,对我等而言,终究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啊!”
高欢听到这,眼中闪过猎鹰般的狡黠,神秘地笑了笑,伸出手指,笃笃轻敲桌面:
“诸君只见贺拔兄弟同气连枝,却不知这关中之地…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关陇之地当真同心同德么?”
他故意一顿,吊足胃口,才慢悠悠道:
“还记得当初带队去关中的,除了尔朱天光、贺拔岳,还有哪个手握兵权、举足轻重的人物?”
司马子如和孙腾对视,皱眉苦思。
“大丞相是指…盘踞秦州陇山的…侯莫陈悦?”孙腾试探道。
高欢赞许点头,眼中精光一闪:“正是此人!”
司马子如更不解了:
“侯莫陈悦?此人拥兵自重不假,但素闻其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只求偏安,他…能掀起什么浪?”
高欢冷笑,带着嘲讽:
“此一时彼一时!前些时日,关陇探子密报,韩陵山大战前,尔朱世隆曾命侯莫陈悦尽起兵马东援。本来,侯莫陈悦权衡之后,已准备动身,结果呢?”
他眼中闪过玩味,“结果,他那位‘好邻居’贺拔岳,暗中使计,遣心腹潜入侯莫陈军中,四处散布谣言,煽动将士,道那尔朱氏气数已尽,此去不过是飞蛾扑火,劝众人莫要随他赴死。”
“最终,侯莫陈悦军令已下,麾下将官却纷纷抗命,阳奉阴违!他只好灰溜溜留在了老巢!”
司马子如和孙腾听得云里雾里:“恕属下愚钝…这…与牵制贺拔岳,有何关联?”
高欢端起酒杯,又慢悠悠喝了一口,才用一种教导蒙童般的语气,悠悠道:
“你二人当活络些脑筋!侯莫陈悦欲谋富贵,却被贺拔岳暗中使绊,以致军心涣散,当众颜面扫地!你说他心中,可会感激贺拔岳这番‘好意’?怕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才是!”
!!!如同惊雷炸响!司马子如和孙腾瞬间醍醐灌顶!
“属下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司马子如激动得一拍大腿,声音发颤,“侯莫陈悦此刻,定然是又惊又惧,又恨又怒!惊的是贺拔岳手段如此阴狠!惧的是麾下将骄兵悍将恐已被暗中收买,随时可能被端掉!他现在…肯定对贺拔岳恨之入骨,寝食难安,必欲除之而后快!”
高欢满意地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侯莫陈悦此刻,不过是条被逼至墙角的毒蛇!满腹恐惧、猜忌、怨恨与不甘!我等要做的,却很简单——静候时机!”
“待那最恰当的时刻!“他压低声音,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意,“在他最是犹疑、惊惧、急需外援之时…我等便‘恰到好处’地推波助澜!许以重利!再暗中递上一柄锋利的匕首!让他既有胆量,又有实力,与贺拔岳…斗它个你死我活!”
他眼中闪烁着幽冷而兴奋的鬼火:“若这二人能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自是再好不过!若侯莫陈悦身死,我等便可打着替朝廷重臣复仇的旗号,名正言顺进军陇右,接收其地盘军队!若是…若是贺拔岳身死…”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哼哼,那整个关中膏腴之地,岂非唾手可得?!无论结果如何,我等,都将是这场鹬蚌相争中,独得渔利的胜者!”
“妙啊!!此计大妙啊!!”
“大丞相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此计必成!!”
司马子如和孙腾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仿佛已看到关中沃野纳入版图,大魏江山尽归掌握!
他们兴奋地连连举杯,极尽吹捧,又各自痛饮几大碗烈酒,直呼痛快!
高呼大丞相英明神武!
夜色渐深,天柱大将军府的宴席依旧喧嚣,只是此刻的觥筹交错间,早已弥漫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阴谋气息。
一场针对千里之外、尚对此毫不知情的关陇双雄的阴狠算计,已在这酒气蒸腾间,悄然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正缓缓张开……
又滚过几轮烈酒,酒意汹涌,五脏六腑都像在酒糟里泡透了。
窦泰那直肠子、心里搁不住事的火爆脾气,再次按捺不住。
他重重放下那几乎有小儿澡盆大的酒碗,“哐当”一声,震得桌面嗡嗡作响。
白天那封侯景送来的降表,此刻又在他脑子里翻腾,烧得他忍不住对着高欢再次开腔,那股子不忿几乎要凝成实质,从眼珠子里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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