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斛斯椿答应

一念及此,斛斯椿仿佛瞬间苍老几分,深深弯腰,声音沙哑:

“陛下……陛下的吩咐,臣……无不遵从!只求陛下能与臣等勠力同心,早日诛除国贼!”

看到这老狐狸终于低头服软,元修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下。

脸上立刻切换成和煦笑容,上前再扶斛斯椿:

“将军快快请起!诛杀高欢,匡扶社稷,乃为大魏江山,为天下苍生,朕身为天子,义不容辞!”

趁热打铁,元修又道:“斛斯将军,朕还有两个小小请求,想请将军援手。”

斛斯椿心里一哆嗦:‘还没完?!’

下意识绷紧神经,心想:‘这小子不会真要兵权吧?真要的话,老子宁可现在就跟他拼了!’

元修却似未见他紧张,续道:

“劳烦将军动用吏部关系,将故司空李冲后人李休纂,给朕从徐州调回。朕知他现在只是徐州一不起眼小官。”

“李休纂?”斛斯椿闻言一愣,随即恍然。

李冲乃北魏名臣,其子李休纂素有才名,且是坚定保皇派。

‘这小子,藏得够深!连这等人物下落都打听清楚了!’

不过,调回李休纂,倒也不算大事。略一思忖,便点头:“陛下放心,此事不难,臣即刻去办。”

元修满意点头,笑意更浓:“还有一事。朕记得,斛斯将军是朔州秀容人,对吧?”

“是,臣祖籍正是秀容。”斛斯椿答,心中更疑惑:‘问这个干嘛?’

“那就好。”元修笑道,“朕想请将军帮个小忙。”

斛斯椿心里打鼓:“又是什么要求?”

元修目光变得深邃:“尔朱兆麾下,有一将领,名慕容绍宗,将军可知此人?”

‘慕容绍宗?’

斛斯椿立时想起,“臣知道。鲜卑慕容氏之后,颇有将才,曾辅尔朱荣,如今是尔朱兆心腹大将。陛下是想……除去此人?”

“非也,非也。”

元修摆手,眼中闪烁异样光彩,“朕非要杀他,而是想请将军动用你在秀容一带的关系,设法……将此人给朕‘请’过来。此人,朕有大用!”

“请……请他过来?”

斛斯椿满脸错愕,“陛下,这慕容绍宗乃尔朱兆肱股,深受信重,眼下正随尔朱兆与高欢鏖战,如何能将他‘请’来?”

这简直天方夜谭!

元修微笑道,显得智珠在握:

“高欢用兵,远胜尔朱兆。尔朱兆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待李休纂到京,朕会与他细商。届时,只需斛斯将军动用你在秀容的关系网,找到并联络上慕容绍宗即可,后续之事,朕自有安排。”

斛斯椿虽觉匪夷所思,但见元修说得笃定,又想此事遥远,眼下无甚风险,便点头应承:“臣明白了,届时定当尽力联络。”

眼见所有要求,无论大小,斛斯椿都一一应下,元修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舒畅。

端起案上酸浆,仰头饮了一大口。

冰凉微酸滑入喉咙,仿佛浇熄了连日焦虑与压抑。

这是他穿越以来,感觉最为舒心、最为掌控局面的一刻!

斛斯椿怀着复杂心情,快步离开书房,径直走向偏殿。

殿内,元宝炬和王思政早已等候多时,脸上带着探询。

“将军,陛下那边…”元宝炬首先开口,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斛斯椿定了定神,将方才与元修对话及元修所有要求,包括掌控禁军内侍、联络李休纂和慕容绍宗等事无巨细复述一遍。

刻意隐去了元修神情变化带给他的诡异感,只客观陈述内容。

听完斛斯椿讲述,偏殿内一时沉默。

王思政捋了捋颌下短须,率先打破寂静。

神色凝重,眼中却无太多意外:“此本天子应有之权柄,陛下既然说了,给他便是!”

心中暗忖:只要为大魏,为剪除高欢这心腹大患,皇帝有此决心,我等自当戮力同心。

元宝炬则短暂惊愕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兴奋。

看向斛斯椿,又望了望王思政,心中念头飞转:

‘原来如此!元修先前惊恐失措,竟是装的!我还当他是个只知享乐、胆小怕事的懦弱天子,没想…这份心机城府,这份隐忍图谋,竟丝毫不比当年元子攸差!看来,诛杀高欢,并非全无希望!’

脸上露出赞同之色:

“王将军言极是。陛下既有此雄心,我等更应鼎力相助。斛斯将军,陛下的要求,你我都需全力以赴去办!”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便不再耽搁,一同返回书房,再见元修。

这一次,气氛已然不同。

四人围坐案几旁,开始低声商议具体行动计划。

你一言我一语,初步定下趁高欢下次返洛时动手的计划,并讨论细节,如调动兵马、封锁消息、安抚人心等等。

元修面上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甚至提出一两点看似精妙的补充。

心里却在冷笑:

‘幼稚!当高欢是何人?岂会轻易再入洛阳这龙潭虎穴?他坐镇晋阳,遥控朝政,才是最稳妥之法。洛阳,怕是没那么容易回来了。不过…无所谓了,我的目的已达。’

他乐得陪着这几位“忠臣”在此“运筹帷幄”,假模假样完善着这个在他看来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计划。

秘密商议持续到晚膳时分,斛斯椿、元宝炬、王思政才满怀希望与决心,悄然离宫。

与此同时,洛阳西郊,夕阳亭。

残阳如血,染红天边云霞,也给这座孤零零的亭子和周围驻扎兵士镀上凄美光晕。

晚风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弥漫军营的焦躁与不满。

亭内,几名将领围坐独孤信身边,嗓门最大的便是弟弟独孤义。

“兄长!”独孤义猛拍大腿,语气憋闷,

“咱们在这破亭子窝了多少天了?!高欢那厮早走了,皇宫倒好,一道旨意下来,还是让咱们‘继续驻扎,严加戒备’!戒备个鬼啊!”

旁边,贺拔威也抱怨:

“就是啊主公!高欢都走了,还把咱们晾在这儿吹风,这皇帝…怕不是消遣咱们吧?依我看,不如回荆州去!跟着贺拔胜大将军在前线真刀真枪干,不比在这儿受窝囊气强?”

“是啊,将军。”杨恺也忍不住开口,“弟兄们都憋着股劲呢,高欢在时咱们枕戈待旦,他走了,正是咱们受重用的时候,怎么就被摁在这儿动弹不得?”

其余军官也纷纷附和,言语间充满对现状不解和未来担忧,同时劝解着沉默的独孤信。

独孤信端坐,眉头紧锁,望着亭外渐暗天光,内心同样翻涌委屈不甘。

他知元修非草包,绝非庸主。

正因如此,才更纳闷:高欢已退,洛阳正值用人之际,我独孤信不算无名,手下兵马亦精锐,为何陛下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把我晾在这西郊之地?

独孤义见兄长不语,更气不打一处来,他“霍”地站起,在亭内踱了两步,猛地停下,眼中闪着决绝光芒:

“兄长!我看这洛阳待不下去了!朝廷如此慢待我等,不如…我们直接西去关中!凭兄长威名和咱们这支队伍,还愁没建功立业的机会?总好过在此受这鸟气!”

独孤信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呵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亲兵快步跑到亭口,躬身禀报:

“主公!宫里来人了!是皇帝遣来的使者,说…说有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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