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得意的汪成

汪成来了。

他手里同样提着一个袋子，不过是那种印着花花绿绿广告的购物袋，比林歌那个黑色的塑料袋显眼多了。他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个舞台的自信笑容，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俞可岚。

“可岚！”汪成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教室后半部分的人都听到，“还在学习呢？真是用功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直接停在了俞可岚的课桌旁，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林歌和俞可岚之间。

俞可岚看到汪成，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带着点矜持：“嗯，随便看看。”

汪成像是没看到旁边的林歌一样，将手里的购物袋往俞可岚桌子上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比林歌刚才放袋子刻意多了。“看你这么辛苦，我特意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他的语气充满了炫耀的意味，同时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林歌一眼，带着一丝挑衅和得意。

周围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汪成家境在班里算是不错的，出手也相对大方，大家都好奇他会送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汪成慢条斯理地从购物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一桶红烧牛肉面！

还是当时最新出的，包装更精美，据说面饼也更大的那种！

“嘶——”

教室里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

“哇，是康帅傅红烧牛肉面！”

“最新款的吧？我昨天在小卖部看到了，要两块五呢！”

“两块五啊！够我吃两顿午饭了……”

“汪成对俞可岚也太好了吧？”

“肯定的啊，他肯定喜欢俞可岚，这都看不出来？”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教室后排蔓延开来。九十年代，对于普通中学生来说，两块五绝对是一笔不小的零花钱。一碗学校食堂的素面才五毛钱，加块肉也就一块。汪成这随手一送，就是一桶价值两块五的“豪华”泡面，这份“情意”，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学生时代，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也格外有分量。

羡慕、嫉妒、八卦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全都聚焦在了俞可岚和汪成身上。

汪成感受着周围同学，尤其是几个女生的艳羡目光，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挺了挺胸膛，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他表面上风光无限，心里却在暗暗滴血。

这两块五，可是他攒了好半个月的零花钱。但为了在俞可岚面前挣回面子，尤其是刚才看到林歌似乎也要送东西，他一咬牙，还是买了这桶泡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追女孩子，这点投资是必须的！

俞可岚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尤其是听到那句“两块五”，她的脸颊更红了，有点手足无措。

一方面，汪成当众送她东西，而且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满足了她小小的虚荣心，让她感觉很有面子；另一方面，这么多同学看着，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在林歌面前……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汪成，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点少女的娇羞和矜持，听在汪成耳朵里，更是受用无比。

“哎，这有什么！”汪成故作大方地摆摆手，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哦对了，可岚，上次你不是教我解那道超难的数学附加题嘛，我一直想谢谢你呢！这桶泡面，就当是谢礼了！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汪成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俞可岚（学习好，乐于助人），又给自己送礼物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还顺便给自己加了点“知恩图报”的人设分。

周围的同学恍然大悟，原来是谢礼啊！这样一来，俞可岚收下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果然，听到汪成这么说，俞可岚脸上的犹豫立刻少了大半。她本来就对汪成颇有好感，对方家境不错，长得也还行，在班里人缘也广，现在又这么“懂事”，还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她抬起头，看了汪成一眼，对方正用一种充满期待和真诚的目光看着她。

最终，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和被认同感战胜了矜持。她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将那桶泡面挪到了自己的书堆旁边，声音细若蚊呐：“那……谢谢你了，汪成。”

“害！跟我客气啥！”汪成目的达成，笑得更开心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赶紧趁热……呃，赶紧找时间吃了，别放过期了！”

说完，他心满意足地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

就在这时，俞可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汪成的肩膀，狠狠地瞪了林歌一眼。

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炫耀，仿佛在说：“看到了吗？有人送我更贵的泡面，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

也有赌气，像是在回应林歌刚才的“示好”，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拒绝。更多的，或许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试图掩盖内心某种慌乱和羞涩的防御。

林歌全程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一个局外人。直到接收到俞可岚那记“眼刀”，他才微微挑了挑眉。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汪成这家伙，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在追女孩这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知道怎么抓住女孩子的虚荣心，也舍得下本钱（虽然心里在滴血）。两块五一桶的泡面，在这个年代，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杀伤力确实不小。

前世，俞可岚就是这样一步步被汪成的“糖衣炮弹”攻陷，最终嫁给了他。然而，婚后的生活并非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汪成骨子里的自私自利和精于算计，在柴米油盐的磋磨下暴露无遗。最终，在一次重要的商业机会面前，汪成毫不犹豫地将俞可岚当成了向上攀爬的筹码，出卖了她，导致了她后半生的悲剧。

林歌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前世的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了俞可岚从一个骄傲明媚的少女，逐渐凋零成一个眼神空洞，失去灵魂的妇人。那份惋惜和意难平，即便是重生归来，依旧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看着眼前因为一桶泡面而暂时满足，甚至对“舔狗”汪成投去赞许的目光，还不忘对自己示威的俞可岚，林歌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傻姑娘，你现在有多得意，将来可能就会有多痛苦。汪成给你的这点廉价的满足感，不过是包裹着剧毒的蜜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