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灵堂白事

两日后。

整个昌隆镖局素缟满院，哀痛之意肆意弥漫。

百余镖师齐聚，既是为左总镖头布置的灵堂，也是为一同战死的镖师们，哀悼祭奠。

灵堂之上。

正中间摆放着左昌德的棺椁，四周是盖着白布的桌子，摆放着黄白菊花。

近处是左安民为首的左家家属，包括左婉儿和张天任，他们跪在灵堂前，以左昌德的威望，在城中熟人不少，他们不时进行着家属答礼。

往外一些，则是众镖头和镖师们跪倒一片，神情哀恸。

张天任以少总镖头的身份，刚刚接待完了苏州巡抚派来的人，毕竟是镖丢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抓紧过问，但对方也是个懂礼数的，左总镖头已然身死，更是不便在灵堂之上责问此事了。

但张天任知道。

此间事了，对方必然是要发难的。

“张……少总镖头，外面来了一大群人，看样子是苏州的其余六家镖局联手而来！”

一名镖师矮身快步向前，来到灵堂近处，对着同样身穿素缟的张天任急促说道。

张天任和周围几人闻言，一起皱眉朝门口看去，面色都是不佳。

自家总镖头身亡，其余同行接连来祭拜，本是礼尚往来的寻常事情，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同出现，却是不得不引人警惕了。

不多时。

六家镖局，几百名威武镖师，前后踏入这处灵堂，顿时让这大院变得拥挤起来。

也自然而然地多了几分火药味。

“哼，恐怕又是那个申威镖局的洪鹏涛，带头起的主意！”

先前那个光头赵镖头，此刻目露凶狠，望着那名三角眼的阴鸷武人，语气不善地啐了一口。

其余几名镖头也是冷声言语了几句。

张天任听了个大概，这个申威镖局的总镖头，当年一直有心思带人并入昌隆做个镖头，在这家苏州最大的镖局里分一杯羹，但被左昌德以心术不正为由拒绝。

吃了闭门羹，他自此怀恨在心。

后来，洪鹏涛自己建立了镖局，但真正能称得上镖头的，只他一人，也就只能跑跑苏州府内的镖单，大生意从来也轮不到他。

就像是其他五家一样，只能算是中小镖局，他们今日联手施压，他这个心术不正的家伙，应该是起到了不小的鼓动作用。

张天任目光一动。

果然见到顶在前面的，都是身着其中两家镖局服饰的人，心中对于这六家的表面联盟，有了计较。

“各位昌隆的镖师们，左总镖头意外逝世，我们作为业内同行，自然是百感交集，哀痛非常……”

洪鹏涛敷衍祭拜完毕，却是没有留下陪席或转身离去的意思，他反而张扬地挥舞着手臂，高声喊道。

“但是，人总要吃饭的，弟兄们都是一身的武艺，不能平白浪费在阴沟里了吧？”

“既然镖已经丢了，就是时候为自己想想了！”

而眼见着洪鹏涛的突然发难，全然不顾及棺椁里的总镖头，引得四周昌隆镖师人心浮躁。

那光头赵镖头脖子一梗，就是谩骂出声：

“姓洪的，你他娘敢跑到左总镖头灵堂闹事？”

几个镖头也是怒目相视，但终究顾及这里是灵堂，没有什么大动作。

这时候。

另一家立在前方的武虎镖局，走出一名身材雄伟的中年武人。

他一双半眯着的豹眼，冲着众人咧开嘴，喉间滚动间的嗤笑裹着浓重关西腔：

“昌隆已经要散架了，这是必然的喽，几位还真打算跟着左昌德陪葬不成吗？”

季冠霖此言一出，六家想要借机鲸吞了昌隆镖局的念头，已然昭然若揭。

没有任何遮羞布了！

“你……”

光头赵镖头气急，却见六家的总镖头齐齐望过来，俨然是早有钩连，他不由得一阵憋火。

几人后方。

老烟袋眼神深沉，伸出粗糙的手掌，轻拍了一下默然不语的张天任肩膀，只当他也是被这场面激得恼怒了，既是宽慰也是提醒道：

“少总镖头，眼下人心浮动，待事后要好好安抚一下，不然昌隆怕是真要就此一蹶不振了。”

“呵，事后？”

可张天任的反应和语气，却让老烟袋微微一愣，对方显然是没有自己想的那种遭受羞辱的无力感，反而是有一种胸有成竹的凌厉姿态，他不禁侧目去瞧这位新任的年轻总镖头。

只见张天任眼眸一闪，踏前一步，厉声道：

“冲撞灵堂，是为大凶！”

“这群家伙在总镖头的灵堂前，肆意闹事，便是恶意挑衅整个昌隆镖局，今日过后如何，我不强求，但总镖头平日里待大家不薄，我问你们，此时该如何去做？！”

他这一声厉喝。

几名早已得到提前指示的镖师，直接掀开了周围桌子上的白布，露出底下满满的几箩筐兵刃！

“杀！杀！杀！”

这种场景下，话又说到这个份上，谁也不能拒绝，镖师们纷纷神情愤懑地拿过兵刃，不然就明着忘恩负义了。

而在六家总镖头极度惊愕之时。

张天任已再度于众人面前冷声高呼：

“申威和武虎这两家镖局，挟威入灵堂，藐视旧人在天之灵，杀！”

老烟袋和光头赵镖头几人见状，更是神情诧然地随之高声附和，没想到自家这位少总镖头居然有此智计胆魄！

六家镖局的人，登时面色各异。

洪鹏涛季冠霖暗道不妙，本来想要借机在灵堂前施压一番，以便收拢残余镖师，却竟是被对方反客为主了。

余下那四家本来心中一慌，昌隆毕竟是苏州第一镖局，人才济济，此时被挑起火气，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但听到只打两家镖局，顿时暗自松了口气，默默退至二家身后。

“你们……”

看着白花花的兵刃，还有这上百条苏州最好的镖师汉子，洪鹏涛面色铁青，这下子真是弄巧成拙，还不如慢慢蚕食昌隆镖局来着！

“你不过是左家女婿，竟然敢在岳丈灵堂前动刀，是何居心？！”

季冠霖倒是有几分临危不乱，语气夹枪带棒，直言张天任图谋不轨，试图瓦解对方内部的团结士气。

闻言，张天任却是语气极其冷漠，直指人心道：

“要对昌隆镖局动刀子的……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