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狙击

姜皓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现代理念，只好硬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危险。你回去将那五百人分作三批，连夜上山，在窝点附近潜伏，听我命令。一旦我令下，当即发起总攻。”

石琛心惊胆战地道：“我们如何听你命令？你老一个人在那峭壁上，根本不能有任何动静，否则引起土匪警觉，一定会上来刺杀你。

我们又如何发动总攻？窝点上面什么情况，什么地形，统统不清楚。明府，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啊！”

姜皓啼笑皆非，道：“既然是你带队，你到时候自行判断要不要总攻，行了吧？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上峭壁绝不仅仅是查看那么简单。”

看姜皓坚持己见，石琛无可奈何，只好回去部署兵力了。

留下姜皓一人，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五爪铁钩，开始攀山。

亏得他穿越前也是个爱玩的，玩攀岩他是真玩了不少，还算有些经验。

而且那峭壁切面也并不是真正的平滑如镜，经历了岁月的侵蚀，上面已经出现了许多坑坑洼洼的凹洞，给姜皓提供了天然的落脚点。

姜皓谨慎地做好安全措施，将铁钩钩在稳固的凸起处，慢慢地爬上了那处峭壁。

峭壁上的地形比他想象得更加恶劣，上面布满了乱石，没有一点平坦的地方。

姜皓挑了许久，才挑中一块勉强还能落脚之处。

他趴在乱石上，往下看去，只见底下十来丈正是窝点，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火把以及跳动的火焰。

土匪丝毫没察觉危险的到来，似乎还在大堂醉生梦死。

在大堂的右侧几十步有一大块地方，用尖锐的篱笆扎成了围栏。

围栏里有一大群人挤作一堆，料想应该是抓来的石山壮丁、投降的官兵，宋磊也有可能关在里面。

至于其他的土匪，几乎都集聚在大堂。

大堂上首有两张锦绣垫子和凭几，两个大汉在上面坐着，正在谈笑。

他们的面前摆放着几大盘烤熟的肉食以及大坛的酒酿，香味甚至在峭壁上都能隐隐闻到。

这两个人看上去应该是首领，而其他的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次一点的坐在草席上，面前只有一盘肉食，一小坛酒。

更次一点的直接坐在地上，几个人共享一盘肉食和一坛酒。

姜皓略微点算了一下，约莫有四五十人，估计是所有的小头目都集聚在此了。

姜皓拉起袖子，露出袖箭，又从囊袋里摸出了一个精铁打造的小型瞄准器，安装在了袖箭上方。

他趴下来，聚精会神地通过瞄准器寻找最佳发射位置。

没错，他在今晚要执行的任务，用一个现代的术语来说，叫作斩首行动，技术上称为狙击。

自从上次他处心积虑研究稳定高速箭矢之后，他就意识到，这种精密制作的东西无法大规模推广，但可以给自己使用。

在这样的设计思路下，袖箭应运而生，并且成为狙击的利器。

经过他改进的袖箭，借由繁复的纹路，拥有对抗气流的稳定飞行轨道，有着更快的旋转速度和更强的杀伤力。

由于体积缩小，重量增大，袖箭自然也拥有了超过一般弩箭的超远射程范围。

姜皓透过瞄准器，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两个大汉谈笑风生。

由于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两人有点前俯后仰，摇摇晃晃。

姜皓不得不耐心等待，他像是一尊雕像，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右手臂仿佛和底下的石块融为一体，袖箭的三个箭孔始终牢牢地对准了那两个大汉的头部。

夜晚的微风吹过，掠过耳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杀气弥漫，四周没有了之前的虫鸣枭嚎，寂静有如死水一潭。

时间凝固，只有那引而不发的袖箭上，有剧烈的杀机涌动。

说笑到了一个阶段，其中一名大汉似乎有些累了，靠在凭几上，歪着头，屈起一条腿，昏昏欲睡。

旁边另外一名大汉还在殷勤劝酒，但他连连摆手。

见他身形已经完全固定不动，四周也无异物遮挡，姜皓再度进行了瞄准，确认角度和路径无误后，果断扣动了袖箭的扳机。

“嗖嗖嗖”——

三支袖箭争先恐后地脱离了袖管的黑暗，奔驰于浓烈的夜色中，穿过火苗映照出的昏暗，直奔向目标。

大堂上的火苗被这凌厉的风势所欺，不约而同地齐齐跳动了一下。

四周一暗，土匪们眼前一花，只觉得像是时间跳了一帧，面前的景物抖了一抖。

然后他们就发现，他们的大王，土匪的首领，那名醉意醺醺的大汉已经斜靠在凭几上，头上插着三支小巧银色的箭矢。

丝丝缕缕的血从伤口中缓缓流下，狰狞得如同恶魔。

“大兄！”旁边那个汉子猛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就扑了上去。

首领的身体还是暖的，但呼吸已经没了，两眼大睁，瞳孔涣散，似乎直到死，他都没有来得及察觉遭到了袭击。

那个汉子悲号一声：“大兄——”

抱着尸身摇了几下，发现回魂无力，登时怒目圆睁，骂道：“谁放的箭？”

大堂乱作一团，众人纷纷站起，抽出腰间的斧头、短刀等武器，茫然四顾，却找不到疑似凶手的人。

就在此时，姜皓的声音远远地从崖顶上传来：“各位匪徒听着，我乃封丘代县令姜皓，到此剿匪。尔等不听我招抚，试图负隅顽抗，我已斩杀你们所派的人，今夜上山，为的就是将你们一网打尽。如今你们的头目已死，晓得利害的，即刻放下武器投降，可保你们性命。”

他这句话虽算不上多么嘹亮，但由于居高临下，依然清晰可闻，余音回荡。

不仅正堂上的土匪们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埋伏在下面的石琛及五百多名士兵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同于土匪们的慌乱，石琛等人直接看呆了，众人小心翼翼地交换着震惊的眼神，这可比当初射死孙孝哲那神来一箭还要惊艳。

他们这个代县令莫不是箭神下凡吧？

这射出来的箭全都不是人间之箭啊！

那名汉子似乎是二头目，他眼见兄弟突然惨死，正在悲愤莫名之中。

听到姜皓威胁，他血气上涌，怒道：“宵小鼠辈，到底躲在哪里？有种别暗箭伤人，出来跟爷爷我单挑！”

姜皓才不会中他的激将计，再说他就算想下来，一时半刻也下不来。

他装上了新的袖箭，重新对准了二头目，继续喊话：“对尔等小人，要什么君子之道？你们若是听懂了我的话，就立刻放下武器，趴在地上，否则，就跟你们的大王一起去黄泉路上闯荡吧。”

袖箭对准的是二头目，话却是对其他土匪喊的。

眼见平素骁勇善战的大头目连个眼都没眨，就死于非命，而且三支箭矢那么齐整地插在脑门上，对其他的小头目们产生了剧烈的心理冲击。

姜皓躲在崖顶上，那个地方光是爬上去就得费九牛二虎之力，而且他们也测试过，再强力的弩箭也射不到这里，这才从不留心那里。

除非用重型弩车，可那玩意儿又如何能运上去？

又如何能发射这么小的箭矢？

这只能说明，对方有着鬼神莫测的神弓以及前所未见的箭技。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心里的恐惧会被无限放大，尽管姜皓只有一个人，但那近乎迷幻的神秘色彩已足够让土匪们心惊胆寒。

他们面面相觑，犹豫着垂下了手中的武器，脸上皆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神色。

二头目一见人心这么快就乱了，顿时就急了，一把抓起靠在一边的双花斧，吼道：“谁敢投降？老子现在就砍了他！”

他这么一吼，又没人敢动了。

土匪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个个冷汗迭出，动都不敢动。

“嗖嗖嗖”又是三道凌厉的风声，二头目听到，赶忙往旁边躲去。

然而，他身形还未动，袖箭已经钉入了他的头部，像是三枚美丽的银花，齐齐整整地挂在额头上。

二头目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瞳孔，喃喃道：“怎么会……”

他明明听到了风声，明明做出了闪避，明明可以躲得过，但为什么箭矢跟风声是一起到的？

健硕的身躯缓缓倒下，火光映照出了众土匪惊惶失措的脸。

姜皓熟练地装入了第三批袖箭，面无表情地随便选了一个中头目重新瞄准。

在他改进的袖箭面前，这些人根本没有躲的机会。

箭矢的小巧决定了它的隐匿属性非常优秀，加上夜色的遮掩，无法以肉眼捕捉。

当它飞过一段距离开始高速旋转之后，它与气流之间的对抗才大到能被外界察觉。

而这一两秒就已经足以剥夺所有生机，使得传统的听到风声再躲避套路彻底失效。

但这些基础的物理知识对于古代人来说，统统是不可理解的范畴，最后全部归结于鬼神。

见风声鹤唳间，二头目也和大头目殊途同归，还是在保持高度警觉的前提下遭遇袭击。

剩下的土匪们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那个什么代县令必然不是普通凡人。

一个个当即把武器抛下，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双手抱头，连声喊道：“饶命！饶命！”

姜皓沉声道：“发动总攻！”

这句话当然不是跟土匪们说的，而是跟石琛说的。

石琛如梦初醒，连忙发令：“攻！都给我攻上去！”

事实上，封丘的队伍什么也没做，只是直接绑了那些趴地的土匪。

至于其他普通的土匪，在窝点下方的一个山洞里正缩头缩脑呢，见所有头目都投降了，也不敢反抗，一个个乖乖地束手就擒。

窝点里充斥着各种呼喝：“跪下！别动！”

“双手抱头，不准放下！”

士兵们忙成一团，急着将那些俘虏们集合成一堆，有序带下山去。

石琛亲自带了一队人，过去栅栏那边查看。

经过简单的询问，果然被关起来的都是封丘去石山服役的壮丁，还有一些被拿住的驻军降兵，石琛让两个人带他们也一起下山了。

又搜罗了几处，总算看到了几个鼻青脸肿的人躺在一处发霉的草席上哼哼唧唧。

石琛冲过去，一眼看到了双眼肿得都睁不开的宋磊，赶忙将他扶起，叹道：“宋捕头受苦了，这会子总算得救了。”

宋磊听到外面乱作一团，就知道应该是封丘派人来救他了。

他此时又羞又愧，面对石琛，往日的气性全都没了，别扭地道：“感谢主簿相救，宋某他日一定相报。”

石琛摆手道：“不不，是明府亲自过来了，幸亏有他，才能顺利降服这帮凶神恶煞的土匪。”

宋磊一听把姜皓都惊动了，更加羞愧难当，低声问道：“阿兄带了多少人攻打？”

为了救他，姜皓怕是把封丘的兵都给抽光了吧？

还要冒着被叛军偷袭空城的巨大风险，都是由于自己冒进闯下的弥天大祸。

石琛捻着胡须，想了想道：“就他一个。”

宋磊一呆。

那边厢，姜皓还趴在崖顶，看着士兵们打扫战场，忍不住喊道：“别光搜罗人，去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物资。还有，人都给我带下山去，别打骂他们，我留着有用。”

士兵们一一依令行事，把窝点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粮草和装备，还斩获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金银财宝。

见事情都安排妥当，姜皓这才拿着五爪铁钩开始下山。

窝点那侧的山势过于陡峭平滑，他被迫只能原路下山。

等到下山后回到驻扎地，石琛和宋磊已经双双候在那里了。

宋磊赶着上前两步，半跪了一条腿，哽咽道：“阿兄，我错了。”

姜皓把他扶起来，道：“知道错了就好。”

他其实派宋磊过来打前哨，就是存了要磨磨他性子的心，让他吃个亏，碰个壁，好收一收急躁的脾气。

却没想到吃了这么大的亏，逼得他只好提前试验袖箭。

石琛走上前来，双手捧着那六支从尸体身上拔出的袖箭，呈给了姜皓。

袖箭是石琛亲自拔的，他太好奇了，擦干净之后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半天。

除了小巧沉重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上面扭曲绵密的花纹，以某种看不出的规律，却和谐地弯曲缠绕在一起，如同神秘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