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梳妆镜前,我反复调整着嘴角的弧度。阔别校园整年,该用怎样的表情迎接凝之和同学们?指尖将刘海别到耳后,突然对着空气展开双臂:“Surprise!你们的小太阳回来啦!“话音未落,怀里抱着的长颈鹿玩偶脑袋“咔嚓“歪向诡异的角度。
“完美!“打了个响指,镜中人眼角眉梢都跳动着雀跃。忽然瞥见床头日历上刺目的红圈——今天不仅是开学日,更是心脏手术后的复学纪念日。指尖无意识抚上左胸,那里跳动的器官曾属于一个叫樱月的女孩。
“落樱!早餐要凉了!“母亲的催促穿透门板。餐桌上的煎蛋金黄酥脆,我却盯着牛肉片出神。筷子尖在餐盘划出凌乱轨迹时,忽然被母亲敲了手背。
“瞧瞧你这副饿狼样!“母亲夺过筷子时,我趁机叼走肉片,鼓着腮帮子含糊抗议:“您从起床唠叨到现在......咳咳!“肉渣呛进气管的灼烧感让我涨红了脸。
最终以“去找凝之“为由逃出家门。晨风裹挟着梧桐叶拂过脸颊,我正哼着跑调的歌谣,身后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锐响。回头刹那,自行车前轮已近在咫尺。
“让开——!“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我僵在原地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重物压覆的窒息感。睁开眼,少年撑在我耳侧的手臂青筋凸起,他抬头时,晨光在那双琥珀色瞳孔里碎成星子。
“星辰......“这个名字自动滑出唇齿,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以起来了吗?“我挣了挣被压住的衣角。对方却像发现新大陆般紧盯我的脸,直到我不耐烦地推他胸口:“再看收费了!“
“抱歉。“他利落翻身,白衬衫下摆沾了尘土,“刹车突然失灵。我是富士学院李富良,看你校服......“
“没兴趣。“我拍打着裙摆起身,却被他拦住去路。少年逆光而立,笑容晃得人眼花:“你特别像我认识的......“
“贾静雯还是张庭?“我故意板着脸凑近。
“是樱月。“他忽然收敛笑意,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樱花的樱,月亮的月。“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这个名字像把钥匙,瞬间打开记忆深处某个上锁的抽屉。我仓皇后退,却听见他在身后喊:“记住,我叫李富良!“声线穿透熙攘人群,莫名带着千年般的悠远。
校园公告栏前人头攒动。凝之正和女生们说笑,栗色卷发在阳光下泛着蜜糖光泽。我张开双臂飞扑过去:“想死你啦——“
“你是谁?“她警惕后退的模样让我差点扑空。待看清我面容后,她突然拍手:“想起来了!你是宠物店王阿姨侄女的同班同学吧?“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喷笑声。我揪住她衣领咬牙切齿:“我是舞落樱!“项链吊坠随着动作从领口滑出,阳光下雪花纹路折射出细碎光斑。
“这项链......“周围女生突然窃窃私语,“和安圣那条好像......“
广播声适时打断了八卦。分班表前,凝之哀嚎着扒住我胳膊:“凭什么你和两大校草同班!“顺着她手指看去,“安圣“与“李富良“两个名字赫然列在高二(4)班名单。
班主任“黑面神“的死亡凝视中,我猫腰溜进教室。唯一空位旁,靠窗的少年正望着梧桐出神。阳光将他侧脸镀上毛边,连发梢都染着淡金。我刚要坐下,全班女生刀子般的目光齐刷刷刺来。
“你好,我是......“
话未说完,他转头的动作带起一阵松木香。四目相对的瞬间,某种宿命般的熟悉感击中了我。他目光落在我项链上时,瞳孔骤然收缩:“这项链哪来的?“
“从小戴到大的。“我不自在地摸了摸吊坠。他突然伸手触碰链坠,指尖冰凉:“你很像......“
“樱月?“我条件反射接话,见他诧异挑眉,无奈道:“今天第二个人这么说了。“
窗外惊飞的麻雀掠过玻璃。当老师点到“安圣“时,我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这个和我戴同款项链的少年,竟是传说中的校草!
更惊悚的是后桌探来的脑袋:“又见面啦~“李富良的虎牙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放学铃声成了我的解脱信号。正收拾书包,李富良突然撑住我课桌:“一起走?“他靠近时,我清楚看见他虹膜里细碎的金褐色纹路,像封存了远古琥珀。
“劫财没有劫色免谈!“我抱着书包后退,却被他一句“你特别像我去世的朋友“定在原地。
正要追问,一道阴影笼罩而来。
“别碰她。“安圣拽过我手腕的力道恰到好处。
走廊拐角处,李富良擦着嘴角血迹微笑的样子,莫名让我心头刺痛。
暮色中的林荫道铺满碎金。安圣的白衬衫被风鼓起,像展翼的鹤。他突然驻足,指尖轻抚我项链的裂痕:“这些纹路,是乾坤印封印时的痕迹。“
“什么印?“我愣住。他却望着远处微笑:“你生气时皱眉的样子,和樱月一模一样。“
“可我是舞落樱!“落叶在脚下发出脆响。他转身时,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知道。但看见你心脏跳动的时候,总觉得樱月还活着。“
这句话像钥匙,突然打开记忆闸门。
破碎画面汹涌而至:漫天飞雪中坠落的少女,嘶吼着结印的两个少年,还有刺入胸口的半枚玉佩......我鬼使神差开口:“那个封印,是不是需要两个人的魂魄?“
“你很爱樱月?”不自觉的,我的声音也放柔了,轻轻的问。
“很爱很爱。”
“你很想她?”
“想。”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还忍不住问了问。
“她为什么没跟你在一起?她去哪了?”
安圣猛然僵住,没有回答我的话,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远处传来晚钟声响,惊起满树白鸽。在羽翼扑棱声中,我清晰听见自己说:“我不介意你透过我看樱月。“
他拥抱的力度大得惊人。我数着他心跳,忽然发现那频率与我胸腔里的律动逐渐同步。这具身体里跳动的,究竟是我的心,还是樱月未说完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