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雪灾之下

“快！去教堂——教堂没塌！让老人和孩子先走！”

“把老头儿扶好，注意别让他滑倒了！”

“孩子快跟紧，不要走散！”

人们簇拥着、搀扶着，一波接一波地朝着教堂赶来。

教堂门前，积雪已被踏出两道泥泞的通道，哭声、喘息声混杂在一起，压抑得想让人逃开。

“快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一名身穿神职白袍的修女拦住就要挤进去的中年男性，急声说道：“抱歉，先生。教堂已近满员，请让伤重的人先进去！”

“那我们这些人呢？”

中年男性顿时怒火冲天，

“山上还有厚重的积雪，随时都会有第二次雪崩！你们这些神职者不是成天说要帮助我们吗，难道要我们在这鬼天气里等死不成？！”

这话如同火星落入干草堆，迅速在人群中激起骚动。

“对啊，我们也受伤了！怎么不能进去！”

“你们教会的慈悲为怀，不会是假的吧！”

“是不是给了钱才能进去？你们教会是要发灾难财啊！”

不安在人群中迅速蔓延，人们原本就已濒临崩溃，几句怨言便成了火种，将恐惧点燃成躁动。

人群簇拥着要生生闯入教堂，修女势单力薄，根本拦不住要挤进去的人们。

但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嗓音猛然喝出：

“够了！”

“都给我住手！”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一个身材高壮、脸上有道刀疤的汉子走到了人群前方，拄着铁铲的手青筋暴起。

——是莱德。

“你们都疯了吗？！”

他几步冲到门前，挡在那名快被挤倒的修女身前，一把将还在吵嚷的男人推开半步，

“教会是我们最后的希望，神职者更是我们的恩人，你们真想逼着她们放弃我们，咱们全一起完蛋？”

那人还要张口反驳，莱德却直接顶了回去：

“瞎嚷嚷什么？！你有胳膊有腿能站着，说明你还活着！你看看那些被抬进来的，哪一个不是头破血流、命悬一线！你要真想抢在他们前头，就先把自己搞成残废再说！”

人群顿时哑了几分，有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莱德环视四周，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映入眼帘。

他咬了咬牙，铿锵有力道：“我们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是黎丘镇人！现在不是比谁更惨的时候，而是比谁还能站得起来、还能出一份力！你们要是真害怕，就去把还埋在雪底下的人挖出来，把还能吃的粮搬到教堂！尽我们所能帮助神职者，让她们救更多人！”

“对！”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这镇子是咱们自己的，光靠教会可不行！”

紧接着，更多人附和起来，

“对，咱们不能全靠他们！”

“走，去清理塌屋子，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

越来越多的镇民纷纷响应，他们穿起棉衣，套上湿冷的靴子，顶着风雪重新上路，开始往镇子的各处奔去。

铁锹、木棍、绳索、撬棒……只要能用的工具，全都被调了出来。镇上的男人女人，不分老少，各自拿着工具，冲向那些被压塌的屋舍。

教堂门口，修女抬起头看了莱德一眼，眼圈微微泛红。

莱德提着铁锹，咧嘴一笑：“别怕，我们顶得住。”

说完，他也转身，踏入风雪之中。

——可莱丝，无论你在哪里，都要坚持住！

有人徒手刨开积雪，有人齐力抬起倒塌的屋梁，还有人从废墟深处拖出冻得发紫的孩童与老人。

哭声、喊声在凛冽风雪中交织，又融化于颤抖却温热的拥抱里。

雪压得太久，有些人已经没了声息；但也有些人，在那压顶的雪砖与碎木之下，向一线光亮伸出求生的手臂。

镇民们自发搜索着塌陷区域、挖掘幸存者。教堂内，赛利亚也忙得焦头烂额。

脚步不停地穿梭在医床之间，一边为伤者包扎止血，一边调配草药。

“赛利亚姐姐，莱德叔叔传话过来，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赛利亚抬起头，擦去额角的汗珠，看向前来传话的小孩。

“……小艾克萨，外面救援的人手还够吗？”

“他们让你不用担心，专心救治伤患。”

“那你会写字吗？”

“我会，赛利亚姐姐。”

“这是笔和纸，把我说的记下来，交给莱德叔叔。”

赛利亚沉吟片刻，等艾克萨准备好了，沉声道，

“让镇上识字的人负责统计伤亡、物资和失踪人员名单；各家尚能食用的干粮、药品、被褥、油灯，一律集中送往教堂统一调配。”

“另外，传话下去，参与救援务必注意自身安全，不要逞强。一旦受伤，立刻返回教堂接受治疗——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兄弟姐妹，不能再添伤亡！”

艾克萨写完后，在赛利亚担忧的眼神中，跑了出去。

没有人质疑赛利亚的决定，毫无疑问，这就是眼下最高效的救灾方法。

等重伤的伤员都被妥善安置、基本包扎处理完，赛利亚才放下手中的纱布，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多余的休息喘息。她简单吩咐了姐妹们几句，随即披上厚实披风，提上应急药箱，走向被雪压得最严重的街道。

街道附着的厚雪已被镇民们铲除大半，只是街巷尽头的一栋石屋仍然被雪彻底吞没，屋顶断裂、屋梁塌陷，整个门洞被厚雪层层封死，已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一旁，几名镇民正合力挖掘着塌陷的屋舍，但厚重的积雪早已与断裂的屋梁、碎裂的瓦砾冻结成一体。铁锹每一下砸下去，都发出了铿锵金石声，震得人手腕发麻，却只是在冻成一大坨的冰上凿出浅浅的划痕。

汗水混着寒风冻成冰珠，听见有人踏雪而来，镇民们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动作。

“……赛利安娜小姐，您怎么来了？”

“教堂那边不用担心，我的姐妹们会处理好一切，我只是来帮忙的。”

赛利亚走上前，淡然道。

“这……”

镇民们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隐有犹疑。

赛利安娜修女的医术了得，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力大无穷的角色。他们几个壮汉合起来也掘不开这栋房屋，赛利亚怎么看都不像能拿它有办法的样子。

她纤细的身躯覆在神职者的白袍之中，广袍在风雪中飘摇，更显得她瘦小柔弱。

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合力都掘不动这栋塌屋，连铁锹都难以下凿，这一个连锄头都提不稳的小姑娘，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