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壕交友

有了直接的利益冲突，两大家族原本只是暗地里的敌视，瞬间又变成了摆在台面上的不愉快。

在必须出席的社交场合里，家主们还能勉强寒暄两句之外，其余成员几乎毫无往来，甚至背地互相咒骂。

然而，直到某次沙龙，原本勉强保持最后一丝矜持的家主们也维持不住体面，明牌开撕。

意见不合之中，艾拉曼托夫十三世看不惯兰斯洛特家族只会藏在权利温室玩弄权术的做派，遇到危机根本不敢出头，怒骂兰斯洛特十一世是“烂在地下的臭土豆”；而兰斯洛特十一世觉得艾拉曼托夫家只会靠老祖宗打出来的军功混资历，早就退居二线，还一天到晚装退隐假清高，冷笑反击前者是“只会龟缩的牡蛎壳”。

从那以后，“臭土豆”和“牡蛎壳”就成了两家互相私下代称彼此的暗号。

玛雷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在车上提起“艾拉曼托夫”这个姓氏。

几人被休伯利引入休伯利家的会客厅，大厅亦是华丽典雅，甚至天花板是整片浮雕，看得人眼花缭乱。

哪怕是对权贵毫无兴趣的维塔，见到眼前这幅景象，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黑市里的那些富商，在真正的老牌贵族面前，连根牛毛都不算。

赛利亚更是毫不遮掩自己的惊异，论起恢弘，自然比不上布拉的至高教会，但论起工艺精细，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玛雷亦是不住感慨——妈的，劳民伤财、劳民伤财啊！

休伯利笑着看着他们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自豪，然后优雅地转身，对三人鞠了一躬。

“我想，现在该正式介绍一下自己了。”他微笑着说，“我叫休伯利·兰斯洛特，是兰斯洛特家族的直系子嗣，也是这一代指定继承人——兰斯洛特十二世的亲弟弟。”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安静了两秒。

“兰斯洛特……就是那个兰斯洛特？”赛利亚轻声问，“帝国四大政治贵族之一，直属王廷的老牌世家……”

休伯利笑着摆了摆手，“那都是过去了。”虽然他的言辞中亦有骄傲之气。

“玫瑰与荆棘的纹章……原来如此。”

维塔眉头难得微动了一下，就算是她也听说过“兰斯洛特”的鼎鼎大名。

玛雷抽了抽鼻子——我还是艾拉曼托夫十四世嘞。

“在下所在的家族的确在布拉的王廷中代代为政，从帝国建国起便与王室并肩而立……不过比起过去那些枯燥的史册，我更希望大家能舒服地住下，不必拘束。”

休伯利笑着引领几人走过大厅，边走边说起一些家族的趣事。众人饶有兴致地听着名门秘辛，唯有玛雷绷紧了面部肌肉。

他强迫自己保持扑克脸，心里却在咆哮——夸！夸不出来啊！！怎么夸啊？！夸你的先祖如何打压我们家吗？！夸你们抢我们客户的手段高超吗？！

他只能违心地，在赛利亚赞叹之后，勉强挤出一个带着惊讶的笑容，然后努力调动起全身上下的全部感情棒读，“哇，真了不起呢。”

休伯利看着玛雷，笑意不减。

作为在兰斯洛特家族那种环境下长大的直系子嗣，他看人的眼力何其毒辣，当即敏锐地捕捉到了玛雷那份与赛利亚和维塔截然不同的反应。

那种反应，不像是第一次见识贵族的奢华，更不像是对权势有所敬畏的样子。

休伯利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玛雷先生对这些不感兴趣呢，”休伯利温声道，“看来，是我讲的故事太无聊了，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玛雷心中警铃大作，当即怀疑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突兀了，连忙道：“哪里哪里，只是过去四处游走时，也听了些类似的故事罢了。不过，同样的故事，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哦……”

休伯利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眸中的怀疑仍未消散。

于是，他决定先不安置三人，而是带众人参观庄园。

“这是家族图书楼，收录着历代贵族律典和机密文书，你们最好不要在附近转悠，会被守卫盯上。”

“这是战术演武场，用来训练家族的继承者和护卫队……当然，还有我。虽然我不是很喜欢打斗，但总会被逼着去上剑术课，还是蛮头疼的。”

“那边是温室花园，养的全是帝国稀有的植物品种。要是你们对植物感兴趣，倒是可以进去瞧瞧。不过需要注意，里面也有不少魔法植物，远离那些具有攻击性的种类……”

每到一处，赛利亚都惊叹不已，维塔默默记下路线以防不测，而玛雷则兢兢业业地扮演着“流浪魔术师”的身份，丝毫不敢放松。

休伯利少爷终究是试探出来了些东西——玛雷那过于“完美”的扮演，反而让他更加确信，这个少年绝非普通人。

在外面兜兜转转许久，除却觉得玛雷也出身贵族之外，休伯利再也试探不出什么，便让仆人领他们去入住客房。

休伯利特意走在玛雷身侧，似乎不经意地说：“主宅这一侧，之前住过几位布拉来的贵族少年。他们虽然出身名门，却不太喜欢礼仪拘束，倒是有些像你。”

“行事风格，本来就因人而异，没什么奇怪的。”玛雷轻巧地绕过这个敏感话题。

几人被休伯利妥善安排在庄园内的客房中，各自拥有独立房间，布置精致，甚至按照他们的喜好临时添了不少陈设。

或许是这几日旅途实在疲惫，再加上难得的舒适环境，夜幕降临不久，三人还没来得及聊接下来的计划，便陆续沉入梦乡。

主宅的另一侧，休伯利站在书房高窗前，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

“玛雷·菲泽尔。”

他手中的羽毛笔停在信纸上，迟迟未动。

“少爷，你觉得他有问题？”

房间的阴影中，有人突然出言问道。

休伯利收起笔，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若说敌意，我感觉不到。但若说‘别扭’，倒是有一点。”

“他好像在介怀什么……我很好奇。”

“去查一查吧，”他轻声道，“那名少年——玛雷，究竟是什么人。”

隐匿在阴影中的人接到命令，随后无声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