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酒杯与画家

半小时后，在两位审讯官的押送下，林格来到了东墓园。

阴沉的天空下，墓碑林立。昨晚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死亡的气息。

“就是这里。“林格站在案发地点，“我要仔细检查。“

“检查什么？“玛格丽特冷笑，“寻找你幻想中的线索吗？“

林格没有理会她，而是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然后，他站起来：“我要看手稿原件。“

“为什么？“罗兰问。

“对比字迹。“

罗兰从公文包里取出密封的证物袋，里面是那份手稿。

林格仔细检查着手稿上的字迹，同时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这是审讯官允许他保留的少数物品之一。

“看这里。“他指着手稿上的字迹，“这个赫字的写法很特别，第三笔有个独特的勾画。还有这个尔字，收笔总是会多一个小弯。“

他翻开自己的笔记：“而我的字迹完全不同。我写字从来没有这种习惯。“

玛格丽特凑过来仔细对比，不得不承认：“确实......不太像。“

“不太像？“林格抬起头，“这根本就是两个人的笔迹。“

“这证明不了什么。“罗兰依然冷漠，“你可能是故意改变了笔迹。继续你的调查吧。“

下一站是幸福街2号。

“又来这里做什么？“罗兰的耐心明显在消耗，“我们已经确认过了，霍夫曼夫妇根本不认识你的朋友。“

“我需要进去看看。“林格坚持。

敲门后，霍夫曼老先生打开门，看到审讯官明显很紧张：“官员先生们......“

“打扰了。“罗兰出示证件，“例行调查，需要进屋看看。“

进入客厅后，林格的目光立刻被橱柜上的东西吸引了——两个玻璃酒杯静静地立在那里。

“请问，“他指着酒杯，“这是你们的吗？“

霍夫曼夫妇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个......“老先生挠挠头，“说来奇怪，好像一直就在那里？“

“但我们不喝酒啊。“霍夫曼太太补充道，“老头子有痛风，我有胃病，医生早就不让我们碰酒了。“

“那为什么会有酒杯？“林格追问。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都露出迷茫的神色。

“不知道。“老先生摇头，“就是......一直在那里。每次看到都觉得应该收起来，但不知怎么的就忘了。“

林格快步走过去，小心地拿起其中一个杯子。当他看到杯口的缺口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缺口的位置、大小、形状，都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那天晚上，赫尔不小心碰倒了杯子，在桌角磕出了这个缺口，他们还为此连连道歉......

“波洛先生？“罗兰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林格深吸一口气，放下杯子：“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走访了所有林格记忆中与赫尔有关的地方。

蔚蓝咖啡馆的老板娘：“波洛先生确实经常来，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有时会自言自语。“

书店老板：“他会突然停下来，像在倾听什么，然后点头或者摇头。“

房产中介艾尔弗雷德：“那天他确实表现得很奇怪，坚持说要拜访朋友，但我只看到他在霍夫曼家门口站了一会儿。“

每一个证词都惊人地一致——他们都看到林格的奇怪行为，但没有人见过赫尔。

“够了吧？“玛格丽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所有人都证实了同一件事——你的朋友不存在！“

但林格却皱起了眉头。

越听这些证词，他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他突然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罗兰问。

“他们的反应。“林格缓缓说道，“如果我真的一直在公共场合自言自语，对着空气做手势，为什么没有人真正担心或者害怕？“

“也许他们只是不想多管闲事。“玛格丽特说。

“不。“林格摇头，“人的本能是远离潜在的危险。如果他们真的认为我精神有问题，应该会躲着我，而不是继续正常地和我交往。“

他继续分析：“更奇怪的是，我这个精神有问题的侦探，名声反而越来越好。懂猫语的侦探这个称号在镇上广为流传。这合理吗？“

罗兰和玛格丽特交换了一个眼神。

“您想说什么？“罗兰的声音变得危险。

林格深吸一口气：“在我看来，精神魔法可能能影响一个人的认知，但绝对无法改变所有人潜意识里的行为模式。“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那个大胆的猜测：“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被修改记忆的不是我，而是其他所有人？“

“荒谬！“玛格丽特立刻反驳，“你是说有人修改了全镇人的记忆？就为了陷害你？“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林格说，“但这是唯一能解释所有矛盾的可能。“

就在这时，林格悄悄握住了怀中的徽章。

“艾琳娜。“他在心中呼唤。

“林格？“艾琳娜的声音立即响起，“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需要用那个药剂。“

“太好了！“艾琳娜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

“但不是给我自己用。“

“......什么？“艾琳娜的声音顿时拔高，“林格！你在开玩笑吗？“

“听我解释。“林格快速在心中说道，“如果赫尔真的存在，而其他人的记忆被修改了，那么一定有人的记忆没有被完全改变。我要找到这个人。“

“你疯了！“艾琳娜气急败坏，“那是给你保命的！你知道那药剂多贵吗？“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艾琳娜开始数落，“那可是六阶药剂！我托了多少关系才弄到的！现在你要拿去给别人喝？“

“艾琳娜......“

“别艾琳娜了！“她打断林格，“你先说说，你打算给谁用？总不能随便抓个路人就灌下去吧？“

林格思考着：“我需要找一个可能见过我们，但不会被特意修改记忆的人。一个边缘人物，一个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然后呢？就算找到了，你要怎么让人家喝？“艾琳娜没好气地问，“您好，请喝下这瓶可疑的药水？“

“我会想办法的。“

“你......“艾琳娜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就知道劝不动你。但是记住，林格，你欠我一个大人情！不，是巨大的人情！“

“我记住了。“

“不止是人情，还有钱！“艾琳娜继续道，“等你回灰烬巫师塔，必须赔偿我的损失！本金加利息，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一定。“林格在心中苦笑。

“还有，“艾琳娜的声音软了一些，“小心点。如果真的不行，就喝了保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谢谢你，艾琳娜。“

断开联系后，林格开始仔细回忆。

他和赫尔一起出现的场合确实不多。咖啡馆、街道、巫师集会......但这些地方的人要么已经被问过了，要么根本找不到。

他需要找一个不起眼的人，一个可能无意中看到过他们，但不会被刻意关注的人......

“我要去皇后街和幸福街的交汇口。“林格突然说。

“还要去？“罗兰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波洛先生，我必须提醒你，时间所剩无几。“

“最后一个地方。“林格恳求道，“就这最后一个。“

当他们来到街口时，林格立刻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一个老画家坐在街角，面前支着画架，正在专心作画。

林格心中一动。这个人他以前经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真正注意过。如果说有谁可能无意中看到过什么，又不会被特意修改记忆......

“老先生。“林格走上前，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老画家抬起头，露出和善的笑容：“几位要买画吗？“

“不是。“林格说，“我想问问，您经常在这里画画吗？“

“是啊，除了雨天，几乎每天都在。“老画家放下画笔，“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名胜，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经过，很有意思。“

林格的心跳加快了。他想起了那个下着雨的晚上，1月18日，他第一次搬到这里，赫尔帮他撑伞......

“那您还记得1月18号吗？“

老画家愣了一下，然后翻出一个破旧的记账本：“1月18号？让我看看......“

他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滑动：“这天没有收入记录，应该是没出摊。“

林格的心一沉。难道线索又断了？

但老画家还在回忆：“1月18号......1月18号......“他突然一拍大腿，“对了！那天下大雨！今年的第一场大雨！“

“那您那天......“

“在家里画画！“老画家笑起来，“下雨天不能出摊，我就在院子的凉亭里画雨景。虽然卖不出去，但练练手总是好的。“

林格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的药剂瓶。如果老画家什么都不记得，也许只能......

但他又犹豫了。让一个无辜的老人喝下药剂，真的合适吗？而且普通人能否承受魔药的力量还是未知数。

“等等。“老画家突然转身，在画架后的大包里翻找起来，“我有个习惯，每天的练习稿都会保存。1月18号的应该......“

林格紧张地看着他翻找，内心天人交战。

“找到了！“老画家的声音让林格松了口气。

老人抽出一叠画稿，小心地翻动着：“1月18号的雨夜速写......就是这些。“

他递给林格几张画纸。林格接过来，一张张地看过去。

第一张是雨中的街景，第二张是朦胧的灯光，第三张......

林格的手突然停住了。

画面上，两个人影在雨中前行。一个高大的身影拖着行李箱，另一个瘦削的身影为他撑着伞。虽然是速写，面容模糊，但那个场景......

“这是......“玛格丽特凑过来。

“哦，这个啊。“老画家笑了，“那天雨下得很大，我在凉亭里画画，突然看到两个人在雨中搬家。就随手画了下来。“

“两个人？“罗兰的声音突然锐利起来。

“当然是两个人！“老画家有些不高兴，“我画了一辈子画，还能数错人数？一个拖箱子的，一个撑伞的，清清楚楚！“

林格看着画的角落，那里用工整的字迹写着：“1月18日，暴雨夜，八点。雨中搬家的两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