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暴雨中的贝塞尔曲线
蝉鸣初起的七月，C大建筑系暑期调研团队的大巴车碾过沿海公路。林小满趴在车窗上，看着许砚礼专注地对照地图，他握着GPS导航仪的手腕青筋微凸，浅蓝色工装衬衫的领口被海风吹得鼓起，像是随时要展翅的帆。
“还有半小时到民宿。“他转头对后排的同学说，余光却扫过林小满膝盖上的素描本——她正在临摹车窗外的灯塔，铅笔线条间夹着几片风干的樱花。自从樱花祭后，她总爱在本子里藏些与他有关的小物。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当大巴车停在渔村码头时，乌云已经压得极低。许砚礼迅速将林小满的帆布包罩在自己外套下，转头对带队老师说：“我先送她去民宿，这里离调研点近，晚点我直接去现场。“
民宿是栋三层小楼，木质楼梯在暴雨中发出细微的呻吟。林小满刚把湿透的头发扎起，就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跑下楼，正撞见浑身湿透的许砚礼，他怀里却紧紧护着一卷防水图纸。
“怎么又回来了？“林小满慌忙抽纸巾帮他擦脸，却被他手上的寒意惊到。许砚礼把图纸塞进她怀里：“海边栈道的加固方案有问题，我得去现场。“他说话时牙齿轻颤，雨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
林小满攥住他的袖口：“下这么大雨，明天再去不行吗？“她突然想起他曾说过母亲因车祸离世的事，此刻汹涌的海浪声让她心口发紧。
许砚礼抬手擦掉她脸上溅到的雨水：“小薄荷，你知道贝塞尔曲线吗？“他突然问，“在建筑设计里，它能模拟出最完美的弧线，但需要无数次修正参数。“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的疤痕，“就像我们的梦想，总要经历暴风雨的校准。“
不等林小满回应，他已经转身冲进雨幕。帆布包上残留的体温迅速被雨水冲淡，林小满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抓起门边的雨伞追了出去。
海滩上的风裹挟着咸腥的雨，几乎要掀翻伞面。林小满跌跌撞撞地跑着，终于在栈道尽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许砚礼正半跪在泥水里，徒手加固松动的木板，他的白衬衫早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许砚礼！“她的喊声被雷声吞没。许砚礼回头的瞬间，一个浪头突然打来，他踉跄着后退，后腰重重撞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伞骨在狂风中折断，她索性丢开伞，跌跌撞撞地扑过去。
两人摔进沙滩的水洼里时，林小满的额头磕在许砚礼锁骨处。咸涩的海水混着雨水灌进嘴里，她却顾不上疼痛，慌乱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笨蛋！为什么非要今天来？“
许砚礼突然笑了，他伸手拂开她脸上黏着的发丝，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眶：“因为...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他的声音被雨声撕碎，“我母亲去世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天。我明明发现她出门时没带伞，却因为在画图纸没有追出去...“他的喉结滚动，“从那以后，我总觉得每个雨天都是惩罚。“
林小满的眼泪混着雨水滚落：“所以你才拼命保护所有人？“她想起他总是默默帮同学改图纸，下雨天把伞让给别人，就连琴房的备用钥匙，都是为了让她随时有个避雨的地方。
许砚礼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他突然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直到遇见你，小薄荷。“他的声音轻得像海风，“你在琴房外徘徊的样子，和我在图纸前逃避的样子，原来这么像。“他收紧手臂，“我不想再让在意的人消失在暴风雨里。“
林小满反手抱住他，指尖触到他后背被木板划破的伤口。她突然想起他藏在行李箱里的两套方案——波士顿的租房合同和国内的创业计划书。原来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男孩，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命运。
“许砚礼，“她抬起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你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她的话被一个浪头打断，咸涩的海水溅在两人唇间。
许砚礼却突然吻住她，带着雨水的凉意和薄荷糖的甜。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热烈，仿佛要将所有隐忍的情绪都释放出来。当他们分开时，许砚礼的眼睛亮得惊人：“和我一起设计未来，好吗？用你的音符，我的图纸。“
暴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细雨。林小满跟着许砚礼走到礁石旁，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刻刀。月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镀了层银边。当“XY+LM=∞“的刻痕在礁石上浮现时，海浪轻轻拍打着他们交叠的影子。
“这是贝塞尔曲线的终极形态。“许砚礼将她圈在怀里，下巴蹭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没有完美的弧度，只有永远延伸的可能性。“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就像我们。“
回程的路上，林小满靠在许砚礼肩头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车窗外，黎明的曙光正在驱散乌云，而他衬衫口袋里的U盘，正静静躺着那首尚未完成的《薄荷与初阳》——等待着两个灵魂，在未来的每个晨昏，共同谱写最动人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