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王方该收拾谁，该奖励谁，心里就都有数了。
“你们这些人，有的知道我，有的不知道我。知道我的呢，都知道我王衙内素来是个霸王。今日既然到了这儿来，少不得也要撒撒霸王的性子了。”
底下人屏气敛声。
“早就听说，皇城司不比别的地方，干的活也见不得人。事见不得光也就罢了，若是办事的人也见不得光，那可真得好好说说了。李全，乌受！”
“属下在。”
班中走出两个探视官。
王方面无表情。
“本月中考，只有你二人评了一个丙，是为何啊？”
副手说道：“启禀长官，李全因吃花酒嫖妓，乌受因聚众赌博，都误了差事，因此降为丙等。”
“可责罚了？”
“不曾责罚。”
“依着旧例是什么？”
“嫖妓、赌钱、斗殴皆是同罪，二十大板，革一月禄米。”
“照此实行！”
二人被拖了下去，王方喝令就在门外打。
惨叫声不绝于耳，众人皱着眉头，心里也跟着扑通扑通乱跳起来，都在想着自己有什么把柄，不要让王方给逮住。
“聂岭。”
“在。”
又一个中年的探视官走了出来，低眉顺眼的，应了句是。
王方态度缓和了些，有了些笑意。
“本月大考，只有你一人是甲，当赏。崔副手，依着旧例，应该怎么赏？”
“赏钱二百贯，酒一壶，肉二斤。”
“加赏！三百贯钱，两壶酒，四斤肉。”
“谢长官！谢长官！”
这个叫聂岭的，竟然感动得抽泣起来。因为他家道艰难，如今妻子女儿全都卧病在床，却没钱开药，还有个小儿子，因为妻子没有营养不下奶，整日嗷嗷待哺。如今王方赏给他这些，多少也能解了他一些燃眉之急。
他原本是个忠厚人，见王方对他有大恩情，心里早就想好，将来就算舍出性命，也得报答王方的大恩。
“今后便就是如此。”
王方对众人道。
“我行事，从来公私赏罚分明，做的好的，自然要赏，做的差的，自然照罚不误。今日大家第一次见面，索性把话说明了，服我做你们长官的，我自就与你们相安无事。不服我的，最好现在趁早说明，或者离开皇城司也好，或者在皇城司另谋他就也好，我都不拦着。”
依旧无人应声。
王方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中学时代，严厉的班主任在讲台上开班会，讲得天花乱坠，唾沫星子横飞，底下却是一个个恨不得埋在桌子上的脑袋，以及静的能听到秒针滴答滴答走的教室，好像整个教室里，只有班主任自己一个人一样。
老师在台上说，同学们各有各的心思。
王方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不过无所谓。他要的不是属下们有多么喜欢自己。对于一个领导者来说，威严比人缘要重要的多，与属下们打成一片，反而会坏事。
毕竟人心这个东西，实在是太难揣测，也太难以捉摸了。人与人越走越近，反而会越推越远。
处理完这些小打小闹之后，
王方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底下人一遍，随后视线定在跪着的那四个人身上。
特别是那个跟他打架的，石得一的侄子。
甭管他是不是故意给自己下马威，但王方今日杀鸡儆猴，他这个鸡，王方是杀定了！
“哪个叫石忠厚啊？”
没人吭声，都看着那人，那人沉默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句。
“我就是。”
“就你还叫忠厚？今后改个名，叫石欠揍吧。”
王方背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听说你跟别人不一样，很有些背景，仗着家里的背景，在这里称王称霸，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探视官，却比勾当还要威武霸道一些！整个汴京城，谁家用得起你这样的人？！
你之前如何混账，我都不问。今日你明知道我来，还在大堂里打牌赌钱，分明是不把我这个长官放在眼里，这就是罪加一等！来人！将这四个混账，给我打二十大板！”
“衙内！”
副手上前说道。
“衙内，此人是石公公的亲侄子，您打了他，恐怕石公公要不高兴……”
王方立刻问道。
“怎么，是石公公让他赌钱的？”
副手耳朵一红，急忙说道。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也是为了您考虑。”
“好了。”
王方看向石忠厚，石忠厚也在看着自己，眼神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和善，他长得本就有些鲁莽粗糙，倒像一直气呼呼的黑熊。
王方轻声一笑。
“怎么，不服某家？还想再跟某家过上两招？告诉你吧，小爷我从六七岁上就舞刀弄枪，数九寒天冷水洗澡，酷暑天里爬紫金山，整个江宁的那些为祸一方的恶霸流氓，哪个不被小爷我收敛过？这是如今进了京城，为了影响才收敛了一些，今日倒难得开斋，没想到连小爷我两下都接不住，就你这种酒囊饭袋，还逞能逞英雄？真不嫌害臊！”
一车轱辘话，跟连珠炮似的，喷得那个石忠厚简直是体无完肤。
“还有人不服么？”
无人应声，那石忠厚突然开口道。
“姓王的，你别以为官家没杀你，你就能逍遥自在了。告诉你，你们王家还没抬起头来呢，走了个韩相公，还有曾相公，曾相公走了，还有富老，文老等着呢，就算再不济，也还有一个司马学士，宰相这个位置，远远轮不到你们王家。你今日打了我，明日就有人来打你。”
空气一瞬间冷凝了。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石忠厚，现在谁看不出来王方是要杀鸡儆猴，石忠厚就是他要杀的鸡，再多说一句，王方真把他给杀了都说不定，他还在这里说出这么找死的话！
这是真的要死了……
果然，只见王方满脸煞气地走到石忠厚面前，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够用杀气腾腾来形容，简直是恨不能把这个石得一给一刀杀了的程度。
“拿棍子来！”
王方怒道，接过打人的棍子后，一脚把跪在地上的石忠厚给一脚踹倒，举起棍子，刚要准备让他的屁股开花，不知道外面谁喊了一句。
“石公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