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着相了

众人抬头看去,一个身穿青灰色补卦、留着长辫、一脸横肉的男子坐在屋檐上。

他左腿弯立着,右腿伸出檐外肆意地晃动,手里拎着一杆铜质的烟枪,正对着烟嘴吞云吐雾。

肥胖男人一眼就认出:“这身打扮,莫不是朝廷武将?”

老者眯眼笑道:

“皇宫里的人儿也坐不住了,派来大内高手平反。”

提灯笼的人平淡开口道:

“癞蛤蟆养的,咱没功夫陪你打哑谜,有话直说。”

这名长辫男子何时出现在屋檐上的,连王灶也未察觉到,对方隐蔽气息的功夫了得,端是个高手。

而他在这节骨眼跳出来道上这么一句打击士气的话,无疑是有他的见解,只待他开口细说。

长辫男子吧唧了几口烟枪,直至安抚了肚中的瘾虫,方才淡淡一笑道:

“与我一道前来的那位军机处一等侍卫‘黄搀风’,没来由的死在地官司命手里,你们猜他是怎么死的?”

一等侍卫,秩正三品,是由八旗子弟中才武出众者充任,掌管廷宿卫以及随扈皇帝之事。

绝对称得上是大内高手!

此等人物,竟没来由的猝死在了地官司命手中,由此可见,后者的威名不单是吹嘘出来的……

卢雪依催促道:“我们不猜,你快说。”

长辫男子抖了抖烟枪上的灰,不紧不慢道:

“当我闻声赶到,黄搀风已惨遭毒手,他当时还活着,面颊痉挛,瞪大的眼球上刻满细密的血痕,他蠕动着嘴唇,说他想家了,随后便不治身亡,便在我打算处理尸体时,整具尸体突然就像被抽干的皮囊般迅速塌陷,最后连骨髓都被看不见的物事给隔空吸吮得干干净净。”

讲到这里,长辫男子嘬了一口烟枪,吞云吐雾的说道:

“你们还没搞清楚,面对的究竟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存在,它根本无需现身,便能隔空抽干你我的皮囊,吸走全身骨髓。”

闻听此言,在座过半人浑身颤栗了一下,心坎里也禁不住突突地发跳。

若真如对方描述的这么可怕,那前边预估的胜算又得大打折扣了……

老者扶了扶手上的鱼竿,呢喃道:

“不战而栗,这仗,不打也罢。”

提灯笼的人摇摇头,啐了句:“没意思。”

肥胖男人背上箱笼,叹气道:“看来还是各走各的阳关道为妙啊。”

眼看军心涣散,王灶不禁沉声道了一句:

“便因此人随口说了这么一番话,尔等就打起退堂鼓了?我看他不过是司命派来谋攻我等的说客。诸位可曾听说过一句话——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顾名思义就是,指通过智慧和策略使敌人屈服,而不需要通过战争来实现胜利。

这会儿那居于幕后的司命便处于这等不败之地。

架都还没打我军就怂了,还拿什么去跟人家斗?

王灶唾弃这条扰乱军心者,遂直接祭出那部飞刀图阵,掷向了长辫男子所处的高空处。

双手结印催动图阵一开,方圆二十米顷刻间降下一座密不透风的困兽法阵!

倏忽间阵中玄光大作,接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无形无色飞刀开始乱舞,疯狂地对阵中之人执行绞肉吞杀!

置身其中的长辫男子以手中的烟枪作兵器,眼疾手快的击退那些向他不断绞杀而来的飞刀。

“叮叮剌剌”一阵脆响。

王灶实际上也没打算真的格杀对方,只是给点儿教训罢了,眼看差不多,便大手一招,将飞刀图阵纳回掌中。

对于长辫男子而言,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他重新坐下,淡定的吸了一口烟枪,笑逐颜开道:

“多谢兄台为在下热身,但你误会我了。”

“我呢,并非故意来扰乱军心,而是前来助阵。”

“如蒙不弃,算我一个!”

此话一出,方才那些打退堂鼓的人又重新燃起了一丝丝希望。

侏儒问他:“你刚才描述得那司命有多鸡儿瘆人啊,怎么,你现在又不怕死了,还想再试探一下对方的手段残不残忍?”

长辫男子抖了抖烟灰,浅笑道:

“仅凭你们九位,那胜算确实不高,但如果再加上我叶寒踪……这仗,可打!”

叶寒踪!

这个名字一出,就连卢雪依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喃喃道:

“难道他就是那位万年难遇的新科武状元?!”

侏儒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原来是你小子!”

侏儒惊喜不已。

“过去我便听说了你的名号,号称天生武种,自幼便能打死成年狮虎,成年后更是能够力翻江河,拳碎九峰,厉害得很呐!”

自称叶寒踪的武状元拱了拱手,谦虚道:

“过誉了,叶某不敢当。”

老者晃了晃钓赶,笑道:

“如此一来,胜算又高了。”

“好,既然我军又添一员大将,那么我就直接请司命过来赴死了!”

王灶不给众人再犹豫的机会,直接闭目神往体庙广法殿中,利用通幽之术直接窥向落款为“仗解”的画卷背后联系的那尊妖魔——

过去王灶的本事未成气候,只是瞟了一眼画卷牵连的“因果”,便被血棺里的凶物散发出的威严给震得魂魄归位。

如今王灶的修为提升了不少,再加上有“鱼化龙术”的加持,通幽之术更为强大,拨云见日,直透画中世界,直勾勾地凝视着那口大红棺材。

血棺犹如昨日,依旧怨气冲天!

神识逼近过去,棺盖忽地掀开三寸,露出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眸,与它对视的瞬间,王灶不再像上次那样直接被震退出走,而是目光与它紧紧地对视在一起,如同藕断丝连一般。

王灶铿锵有力的吼了一声:“我从榆林来,取你项上头!!!”

棺中凶物闻言,忽然“哇——”的一声怪叫,张开那犹如海啸席卷一般的血盆大口,掀开棺盖直接扑了出来,撕咬向了王灶的肉身。

“撕拉。”

王灶不动声色地抽剑一斩,眼前的因果画像直接撕碎,他也径自退回至现实当中,只是抬头往天空看了一眼。

乌云疾走,浓稠如同泼墨般笼罩着峃县上方,让人感到压抑,象征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卢雪依走上前担忧的询问道:

“玄阳真人,你怎么了?”

刚才在座的所有人都看见了王灶脸上浮现出的可怖凶相,只是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王灶沉默半晌,喃喃自语道:

“它知道我来了。”

“它?”

卢雪依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地官司命知道你来了?!”

王灶轻点了下头,不再卖关子,直言道:

“我和它之间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只待接下来做个了断。它随后就要来了,尔等做好准备了么?”

话音刚落,天空的云层仿佛都下降了几丈,黑压压的一窝蜂便奔着葫芦巷而来,空气中仿佛都弥漫起了浓烈的血腥气……

“它真的来了!”

侏儒失声尖叫道。

所有人齐刷刷地举目望去。

低矮黢黑的云层如同一坨巨大的活物蠕动着攀来,云间若隐若现着一尊倘若有着三头六臂的高大虚影,它的嘴里唱着诡异莫名的腔调:

“孩儿郎,跨屋堂,跌跌撞撞奔石坊,头儿落,脚肢剪,肠子碾碎,哭喔喔……”

每个调调都充斥着诡异莫测的韵味,仿佛直击人的灵魂深处,唤醒了儿时的记忆,看见自己在院坝里玩耍,忽然跑出家门去,走着走着闯入了一座陌生的石坊,坊中有形形色色的怪人,他们贪婪的盯着自己,手里拿着筷子,疯狂吞咽着口水,当自己想要逃走,发现身后的大门已经被封死……

那种绝望的氛围扑面而来,使得所有人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压抑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可就在这时,王灶手持人骨槌,敲击人皮鼓。

“咚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声阵阵传出,携带着某种悲鸣感化的情绪,寥寥几阵鼓声,倏然冲散了压抑,唤醒了人心灵深处的真善美,鼓舞了每个人心。

众人回过神来,近在咫尺的黢黑云层仿佛也不再那么的刺眼。

赫然,王灶眼皮底下的人面鼓飘出了一条条犹如云烟状的鼓魂,朝着那稠密的云层飘去。

鼓魂莅临云雾的瞬间,集体骤然面貌狰狞、杀心大起,一个个凶狠地扑杀向了云层中的三头六臂之人……

后者只是随意地抬手一掐,六只手分别掐住了一只鼓魂,旋即用力一捏,“嘭嘭”几声,尽皆爆裂成了一股股虚无烟雾蒸发。

紧接着,三头六臂的怪影便将它那炙热的目光投到了王灶身上,忽然开口道:

“你我皆‘神明’,本该戮力同心,一致对外,难道你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在这个世界的土著看来,其实你我皆是非法入侵者?!”

“我们的到来,无非就是为了摧毁、嗜杀、淫乱、作恶、造反、暴乱、覆灭!”

“……我来自地球的朋友,你着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