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背后的过道永远聚集着青春叛逆的男生们。
当大刘开始用篮球术语给女生们“评分“时,我正把额头抵在瓷砖墙上降温。冰凉触感突然变得滚烫——他们提到了彦辰的名字,“你们觉得她是穿了衣服好看还是什么都不穿更好看......“我揪住他衣领的手比脑子动得更快,大刘的瞳孔里倒映着我扭曲的脸:“再说一个字试试?“。周围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水管滴水声。
“哦——“阿杰突然拖长的尾调像拉开易拉罐的声响打破了严肃的气氛,“你喜欢彦辰!“他窜出去,在走廊上弹跳着奔向她的座位。
我追过去时,彦辰正在整理英文笔记,她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微微向下颤动,阿杰夸张的宣告让她抬起头,圆珠笔在纸上洇出个蓝色湖泊。
“我不喜欢你。“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我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声响。太用力了,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偷看、调皮、作业本上红叉,全都咬碎在齿间。
转身时我不小心撞翻了隔壁桌的书本,但这时我不好意思在这个现场留下,一句道歉都没说就落荒而逃。
后来,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座沉默的火山。那些汹涌的喜欢在胸腔里翻滚,喜欢她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想给任何人知道,也包括她。我很怕她知道我的心思,她在作文里写下“宇宙是流动的琥珀“时——最终都凝固成坚硬的外壳。我学会了用课本挡住偷看的视线,我当她是教室里的北极星,耀眼夺目却不敢直视。
此事之后,我不再嚣张地留意她的情况,只是“浑浑噩噩”地当一个叛逆学生,直到毕业。
毕业那天,我躲在梧桐树荫下看她拍合照。阳光透过树叶在她白衬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一群游动的金鱼。当摄影师喊“三二一”时,我终于敢直视那个方向,却发现她正转头看向树荫......
毕业后我考入了蓉城一所双非二本院校,这正是我想要的——没有重点大学的压力,没有父母的期望,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想她也应该如愿去了遥远的北方。
大学四年像泡在温泉池里,舒舒服服地沉浸在通宵的烧烤摊和永远喝不醉的廉价啤酒里。我成了联谊会上最受欢迎的人,社团招新时学妹们争相添加的联系人,甚至期末考前夜还能组织牌局的“遥哥“。所有人都说:“一遥性格真好“。
直到毕业典礼那天的艳阳。我脱下吸热的黑色学士服,跑到操场旁边的树荫下乘凉,班长跑来问工作去向时,我正把“优秀毕业生“名单不断对折,“急什么”我把印有自己名字的一面朝内,踹进裤兜,“时机到了,总会有人给我们这种人安排出路的”。
毕业后我揣着家里人给的两万块钱去了蓉城,我想我独自蓉漂的运气一定都给了那次车站的相遇。
“彦辰!”
我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响亮,我强装镇定地在QQ上跟她闲聊着,想着下车还要共走出站这条路,我又害怕了,大学这几年累积的社交经验全都抛在了脑后,我不知道等一下如何跟她面对面交流,选择了逃跑。
车一到站,我快速地下了车,提着行李箱小跑出站,然后松了口气。
蓉城的就业压力模糊了那次车站的相遇,我没有空闲时间回忆那次偶然。流感还没过去,就业环境越来越差,连花清瘟胶囊也越来越贵,很快我的两万块钱就被用光了,我回到了家里,做起了无业游民。
半年后,爷爷从外面回来,专门上楼到我的房间找我,“我托你李叔给你在镇上找了个工作,在社区里跟着他们搞项目建设,目前工作还相对轻松,你成天在家也不是个办法,就在家这边的镇上工作去吧”。
我望向窗外,社区公告栏上“返乡创业扶持政策“的红纸鲜艳夺目,我没有回答,只觉得家中的避风港缓解了我独自生活的压力,我很轻松。
那天产业园区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太妃糖,黏在办公桌的规划图上。我正用电脑打印着明天开会的资料,QQ弹窗里出现陌生的头像,「彦辰」两个字在屏幕上跳动,我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只听见打印机嗡嗡的工作声。
然后我又掏出手机确认消息,她被盗号了?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回,怎么回,对话框下,我反复打字又删除,
「你好啊,好久不见(* ̄︶ ̄)」删除
「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想起突然联系」删除
「之前车站...」删除
......
随着打字删除的次数增加,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无法理智分析这样的情况该做怎样的应答,索性把手机揣进了裤兜,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