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被项目追得焦头烂额,我匆匆赶往影视基地盯合作拍摄进度。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刚拐进片场,就听见一声掷地有声的呵斥:“此等贻误军机之言,该当何罪!“我举着拍摄方案在人群中张望,只见高台之上,玄色绣金大氅翻飞,那人执剑而立,剑穗扫过青铜烛台,溅起的火星映得他眉眼凌厉如刀。
是檀健次。他束着蟠龙纹金冠,额前碎发被烛火映得发亮,眼底翻涌的阴鸷与狠戾,竟将史书里那个野心勃勃的曹丕诠释得淋漓尽致。此刻他剑锋挑起臣子的下颌,喉间溢出冷笑时,连垂落的玉带都透着压迫感。导演喊“卡“的刹那,他立刻收了气势。弯腰拉起对手演员。
我攥着方案正要上前,场务已经举着喇叭喊道:“准备下一场,逼宫重头戏!“檀健次快步走到角落,从助理手中接过温酒饮下,喉结滚动间露出颈侧被戏服勒出的红痕。他展开布满批注的剧本,在“愿献传国玉玺“的台词旁,用朱砂重重圈了个叹号,袖口滑落时,我瞥见他手腕贴着止痛膏药——那是反复练习持剑动作留下的淤青。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我终于走到他身边。他转头露出惊喜的笑,眉间还凝着未散的英气:“你怎么在这里。”我抬了抬手里的方案,“我是投资方。”他点点头看着我“我一定不让你白投。”“我抬起手里的方案卷起来打了檀健次一下“你怎么不怀疑是我帮了你呢?”他笑着往后退了半步,戏服上的银线刺绣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眼底的笑意却比金冠上的东珠还要明亮:“当然啦,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呀,你都答应我了。”说着还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段时间大大小小投了二十几个剧组,光是试镜的台词本都写满了三本,总不能白下这些功夫。”
我看着他发梢还沾着拍戏时的金粉,嘴角不自觉上扬:“倒是长进不少,学会跟我耍嘴皮子了。”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狡黠:“其实刚看到你站在那儿,我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你开口就说‘这角色我给你安排好了’。”他眨了眨眼,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过现在啊,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檀健次站在这儿,靠的是自己。”
话音未落,场务又在远处喊他准备下一场戏。他冲我匆匆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转身时绣着暗纹的衣摆扫过青砖地,金冠上的流苏随着步伐轻晃,转眼又变回了那个不怒自威的世子模样,只留一句带着笑意的尾音飘散在片场:“等杀青了,请你吃火锅!”
那部剧杀青时,我正在去往另一座城市处理项目危机的路上。手机里躺着檀健次发来的火锅邀约,配图是热气腾腾的牛油锅底,可我只能匆匆回复“下次一定”。
此后我们各自奔忙,他辗转在不同剧组打磨演技,我在商海沉浮中应对各种难题,聊天记录渐渐堆满未读消息。
直到跨年那晚,门铃突然响起。打开门,檀健次裹着厚厚的围巾,手里提着两袋食材,鼻尖冻得通红:“说好的火锅,跨年补上。”屋内的暖气瞬间融化了他睫毛上的霜花,他熟稔地系上围裙,在厨房忙活起来,案板上切好的毛肚、黄喉码得整整齐齐,氤氲的热气里飘着牛油香。
电视里跨年晚会的音乐声隐隐传来,我们窝在沙发上碰杯,碳酸饮料在水晶杯里泛起细小的气泡。镜头扫过零点倒计时的观众席时,檀健次突然指着屏幕轻笑:“去年这时候我在跨年现场,也没能吃上跨年饭,”他眼底映着电视的光影,比任何时候都清亮,“现在能坐在这儿和你看跨年,一起吃饭,真像做梦。”
窗外的烟花突然炸开,金色的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脸上。我举起杯子,与他轻轻相碰:“新的一年,继续做追光的人。”檀健次仰头饮尽饮料,喉结滚动间,我看见他脖颈处还留着拍戏时的擦伤,却被此刻的笑意衬得微不足道。倒计时的钟声响起,我们相视而笑,火锅的香气与新年的喜悦,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悄然漫开。
檀健次突然一拍大腿,眼睛亮晶晶地提议:“光吃多没劲,玩15、20吧!输的人喝酒!”他晃了晃手边的果酒,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滑。我刚夹起一筷子嫩牛肉,闻言挑眉应战。
第一局我刚伸出手,他就狡黠地喊出“十五”,指尖比出的手势快得像虚影。果酒顺着喉咙滑下,酸甜里带着微醺的后劲。可接下来的战局急转直下,我不是慢半拍就是算错数,空酒杯在茶几上摞成小山,檀健次笑到扶着肚子直不起腰,连眼尾都泛起潮红:“原来你玩游戏这么差啊!”
“再来!”我不服气地拍桌,却被突然涌上来的尿意打断。刚起身就觉得脚底发软,路过檀健次身边时,黑暗中突然伸出的凳脚绊住了我的鞋。“小心!”他伸手来拉,指尖刚擦过我的手腕,我整个人就向前栽去。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檀健次猛地起身想拉住我,不料脚下打滑,我们俩像叠罗汉似的轰然倒地。他结结实实压在我身上,听见我闷哼一声,后背撞在地板上发出“咚”的闷响。“哎呦——”我俩同时惨叫,鼻尖相触的距离里,他凌乱的发丝扫过我的脸颊,混合着果酒香气的呼吸喷洒在耳畔。“赶紧起来,很疼啊”
檀健次慌忙撑起身子,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连声道着“抱歉”。他伸手将我拽起时,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烙在皮肤上,让我后知后觉地心跳漏了一拍。我顾不上与他对视,捂着发疼的后背冲进厕所,直到跌坐在马桶上才惊觉——生理期竟毫无征兆地提前到访,染湿的裤襦黏在腿间,凉得刺骨。
置物架上早已空空如也,我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隔着门板传来檀健次收拾狼藉的动静,混着电视里跨年倒计时的喧闹。咬了咬牙,我敲了敲隔板:“那个……能帮我买包卫生巾吗?”
空气突然凝滞。门外的响动戛然而止,半晌才传来他略显沙哑的回应:“等、等我。”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玄关处窸窸窣窣穿外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