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笑气丹

张小卦刚想溜之大吉，身后就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张……张师兄，您……您能再帮我算算吗？就……就算算姻缘……”

那是个看起来刚入宗门没多久的小师妹，脸颊红扑扑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张半仙”的信任。

张小卦心里哀嚎一声，姑奶奶，您可真会挑时候！他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化一下今天的信息量，顺便琢磨怎么躲过周明那孙子可能的疯狂报复。

他刚想随便编个理由把小师妹打发走，一个油腻腻的声音却抢先一步插了进来。

“哎哟！这不是咱们外门新晋的‘张半仙’吗？”

张小卦眼皮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火房管事服饰的中年男人，正满脸堆笑地朝他走来，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虚伪和不怀好意。

这火房管事姓刘，人称刘胖子，在外门是出了名的笑面虎，最擅长见风使舵、欺软怕硬。张小卦以前没少受他磋磨，对他那假笑下的算计，心里门儿清。

“刘管事，”张小卦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您老有何指教？”

刘胖子走到近前，自来熟地拍了拍张小卦的肩膀，力道不轻，眼神却在他那简陋的摊位上溜了一圈，尤其是那块“铁口直断”的木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指教不敢当，”刘胖子笑眯眯道，“这不是听说张师侄你慧眼如炬，能断吉凶，未卜先知嘛！正好，我们火房前两天出了点小岔子，一只炼丹炉不知怎么回事，炸了！虽说没伤到人，但损失可不小。宗门怪罪下来，我这小小的管事可担待不起啊。”

他唉声叹气，脸上露出苦恼之色：“我寻思着，张师侄你既然有这等神算本事，不如屈尊移步，去火房帮我瞧瞧，看看那炸炉是不是有什么……嗯……不干净的东西作祟？或者，给指点指点迷津，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张小卦心里冷笑。放屁！还不是看老子现在有点“名气”，想把我当免费劳力使唤？之前火房炸炉的事他也听说了，据说动静还不小，但具体原因谁也说不清。现在这刘胖子找上门，打着“请教”的名义，八成是想让自己去背锅或者干脆就是找个由头让他去清理那堆烂摊子！

他刚想开口拒绝，刘胖子却不给他机会，语气一转，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张师侄啊，你现在可是外门的名人，帮这点小忙，想必不会推辞吧？再说了，这也是为宗门出力嘛！走走走，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说着，刘胖子不由分说，伸手就来拉张小卦的胳膊，旁边不知何时也围上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火房杂役，隐隐堵住了他的去路。

奶奶的！张小卦暗骂一声，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现在无权无势，跟这地头蛇硬顶没好处。

“行吧，”张小卦收起摊子，脸上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既然刘管事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心里却把刘胖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死胖子，等老子发达了，第一个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被半请半“押”着来到火房，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各种药草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火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混乱，到处堆放着药材、炉渣，几个丹炉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燥热和烟尘。

刘胖子指着角落里一堆黑乎乎、如同小山般的废弃物，那里还散落着不少破碎的陶土和金属碎片，显然就是炸炉后的残骸。

“张师侄，你看，就是这儿。”刘胖子指着那堆废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麻烦你好好‘分析分析’这些炉渣，看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活儿不重，就是有点脏，你仔细点儿弄。”

说完，他也不管张小卦的反应，转身就去招呼别的杂役了，临走前还丢下一句：“弄干净点，弄不完不准走！”

张小卦看着眼前这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肺都快气炸了。分析个屁！这不就是让自己来清理垃圾吗？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他强忍着怒气，认命地拿起旁边的破簸箕和扫帚，开始清理这堆废渣。炉渣、药材残余、烧焦的灰烬……混杂在一起，又脏又臭。

干着干着，张小卦就觉得百无聊赖。他一边机械地扒拉着废渣，一边胡思乱想。炸炉？这玩意儿在蓝星的化工厂里倒是常见，无非就是温度、压力控制不好，或者原料配比出了问题。修真界的炼丹，估计原理也差不多吧？

就在这时，他左眼又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感。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看去，视野中的景象再次变化。那些黑乎乎、看似毫无价值的废弃药渣上，竟然残留着一丝丝、一缕缕微弱的灵气光晕，颜色各异，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

咦？这些废渣里还有残余的灵力？

张小卦心中一动。他想起之前指点那个外门弟子避免炸炉的经历，当时左眼似乎也是对火焰和灵力流动特别敏感。现在看到这些不同颜色的灵气残留，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萌生。

在蓝星学的那点儿半吊子化学知识告诉他，不同物质混合可能会产生奇妙的反应。那如果……把这些带有不同残余灵气的药渣混合在一起，再用自己体内那点微弱的灵力（吸收玉片后自带的）稍微催化一下，会发生什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般疯长。张小卦左右看了看，见刘胖子和其他杂役都在忙别的，没人注意他这边。他立刻偷偷摸摸地行动起来。

他不再是胡乱清理，而是凭借左眼的观察，小心翼翼地从不同的废渣堆里捡拾起一些带有特定颜色灵气光晕的碎块和粉末。有的泛着淡淡的青色，有的透着微弱的红色，还有的则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他找了一个还算完整的破损丹炉碎片当容器，将这些捡来的“宝贝”一股脑地倒了进去。然后，他学着记忆中那些炼丹师的样子，笨拙地调动起丹田里那丝若有若无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到碎片之中。

灵力刚一接触那些混合的药渣，就发出一阵轻微的“滋滋”声，碎片里的粉末开始冒起一股细微的、带着甜腻气味的白烟。

张小卦心里有点紧张，生怕也搞出个炸炉来。好在，除了那股越来越浓的甜腻气味，并没有发生什么剧烈的反应。几息之后，白烟散去，碎片底部留下了一小撮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粉末，凝结成了几颗指甲盖大小、表面有些粗糙的灰色小圆球。

“就这？”张小卦有点失望，这玩意儿看起来比刚才的废渣还不起眼，灰不溜秋的，闻起来还有股怪怪的甜味，像是放坏了的糖。

这时，刘胖子正好巡视过来，瞥了一眼张小卦和他手里的碎片。

“磨蹭什么呢？弄完了没？”刘胖子不耐烦地挥挥手，看到那几颗灰色小球，更是嗤之以鼻，“搞出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干嘛？赶紧倒了！别耽误工夫！”

张小卦心里一阵不爽，但也懒得跟他争辩。他假装顺从地把碎片里的东西往废渣堆里倒，手腕却巧妙地一抖，暗中将那几颗灰扑扑的小圆球藏进了袖子里。

哼，老子辛辛苦苦“炼”出来的，凭什么你说倒就倒？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啥用，但留着总比扔了强。

好不容易熬到清理工作结束，张小卦累得腰酸背痛，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火房。路过宗门广场时，他看到一群平日里高傲得不得了的灵鹅，正伸长了脖子，迈着八字步，在草地上悠闲地踱步，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响亮的“嘎嘎”叫声，仿佛在宣示它们高贵的地位。

这些灵鹅是宗门饲养的，据说有稀薄的灵兽血脉，平日里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连一些外门弟子都不放在眼里。张小卦以前可没少被这些扁毛畜生追着啄。

看着这些趾高气扬的灵鹅，再想想自己在火房受的气，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油然而生。他摸了摸袖子里那几颗灰扑扑的“废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嘿嘿，就拿你们试试这“新产品”的效果！

他悄悄走到广场边缘，趁着没人注意，手指一弹，一颗灰色小圆球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领头那只最肥硕、最神气的灵鹅面前。

那灵鹅低头瞅了瞅，似乎对这个从天而降的东西有点好奇，伸长脖子，用扁嘴啄了一下，然后歪着脑袋，似乎在品尝味道。

张小卦屏住呼吸，躲在树后偷偷观察。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张小卦以为这“废丹”屁用没有的时候，异变陡生！

只见那只灵鹅突然停止了踱步，身体猛地一僵，接着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摇晃起来，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它那平日里洪亮的“嘎嘎”声也变了调，发出一种古怪的、像是被掐住脖子般的“嗝……嘎嘎嘎……嗝……”的怪笑声！

紧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灵鹅扑腾着翅膀，却不是要飞，而是像触电一般，双脚在原地疯狂地踩踏、跳跃，翅膀胡乱扇动，脖子一伸一缩，身体扭来扭去，跳起了一种极其古怪、毫无章法、却又莫名带感的舞蹈！

那动作，像极了张小卦在蓝星公园里看到大妈们跳的广场舞，只不过主角换成了一只肥硕的、正在嘎嘎怪笑的鹅！

“噗——”

旁边一个路过的杂役弟子最先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弟子和杂役注意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快看！那只鹅怎么了？”

“它……它在跳舞？”

“我的天！还……还在笑？”

很快，不止是那只领头鹅，周围几只靠得近、可能啄食了散落粉末的灵鹅，也纷纷加入了这场魔性的狂欢。一只，两只，三只……转眼间，小半个广场的灵鹅都开始摇头晃脑，嘎嘎怪笑，跳起了那堪称精神污染的“灵鹅广场舞”！

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些鹅疯了吗？”

“这跳的是什么玩意儿？太魔性了！”

“谁给它们喂了什么东西？简直是奇观啊！”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宗门广场，此刻彻底变成了一个大型的、由鹅主演的、充满魔性笑声的露天迪厅。高傲的灵鹅们集体蹦迪，场面一度完全失控，弟子们的笑声、鹅的怪叫声、翅膀扑腾声混成一片，简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张小卦躲在人群里，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杰作，差点没把腰笑断。奶奶的，这“笑气丹”（他随口起的名字）效果也太顶了！

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始作俑者是谁。但并非所有人都只顾着看热闹。

在广场的另一侧，一个身穿炼丹师服饰、面容严肃的中年人，正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那些发疯的灵鹅。他没有笑，眼神中反而充满了惊疑和思索。他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舞动”的灵鹅，在地上捻起一点残留的灰色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指尖感受了一下其中微弱却奇特的能量波动。

“这……这绝非普通废丹……竟能如此影响生灵神智……”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在更远处的阴影里，那个始终关注着张小卦的黑衣人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他看着广场上群鹅乱舞的景象，又看了一眼混在人群中、笑得前仰后合的张小卦，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有意思……能扰乱心神，引发狂笑的丹药么……倒是有点用处。”他低语着，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但显然，他对这意外产生的“笑气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场由灵鹅引发的骚乱最终还是惊动了宗门高层。很快，几名负责维持秩序的内门弟子脸色铁青地赶到，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些还在“嘎嘎”怪笑、手舞足蹈的灵鹅控制住。

“岂有此理！简直是胡闹！”带队的内门弟子怒喝道，“给我查！立刻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这些灵鹅是怎么回事？！”

彻查的命令很快传开。

张小卦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靠！玩脱了！

这要是被查出来是自己搞的鬼，以宗门那死板的规矩，还不得扒了他一层皮？

不行，得赶紧溜！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再说！

他缩了缩脖子，趁着众人注意力还在那些“疯鹅”和气急败坏的内门弟子身上，悄悄地、做贼心虚地溜出了人群，朝着自己那破旧的杂役房方向跑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那名严肃的炼丹师，以及阴影中的黑衣人，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他仓惶离去的背影上。

一场由意外炼出的“笑气丹”引发的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这玩意儿，到底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或者……机遇？张小卦心里七上八下，脚下的步伐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