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轨迷踪
星穹历九百九十九年,立冬。
太行古道的积雪尚未化尽,林夜的青衫已被晨露打湿。他将初代佩剑“天秤破晓”斜挎在肩,剑鞘上的十二道星轨纹路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怀表链绕在腰间,表盖内侧的合影又恢复成单人影像,唯有左下角的沙漏图案提醒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客官,前面就是白羊镇了。”赶车的老汉突然勒住缰绳,浑浊的眼睛盯着林夜腰间的剑,“若要投宿,切记别在戌时后出门——最近镇上闹‘逆星鬼’呢。”
“逆星鬼?”林夜指尖摩挲着剑柄,星核之力顺着经脉流转,敏锐地察觉到前方三里处有十余道暗蚀波动。
老汉压低声音:“半月前有个外乡人在客栈发疯,眼瞳里全是倒转的星子,见人就抓挠,指甲缝里全是黑色沙砾。后来被白羊殿的武僧带走,第二日就传出圣殿光辉暗澹的消息……”
话音未落,山道拐角处突然冲出匹疯马。马背上的商队护卫浑身青肿,胸口的天秤纹章已被撕成碎片,见着林夜便扑过来:“公子救命!暗星教徒在劫镖——他们、他们能徒手捏碎星核!”
林夜瞳孔骤缩。星核乃星辰兽的精魄,寻常魂师需用本命兵器才能击碎,暗星教徒竟能徒手施为,说明其暗蚀之力已臻化境。他安抚住濒死的护卫,抬眼望向漫天黄沙中浮现的黑色旌旗,旗角绣着逆生的白羊纹章。
“来得正好。”为首的教徒掀开兜帽,额心嵌着枚扭曲的兽魂核,正是昨夜在天秤殿逃脱的漏网之鱼,“把星核吊坠和初代佩剑留下,或许能留你全尸。”
十二道暗蚀触手从他背后探出,每道触须末端都长着布满倒刺的眼球。林夜突然福至心灵,想起禁阁典籍中记载的“白羊焚星阵”——以暗蚀之力模拟星辰兽的焚身特性,触须遇光即燃,专克星核之力。
“当啷。”
他故意将剑鞘掷向左侧,趁教徒分神之际,脚尖点地跃上树梢。怀表在掌心发烫,表盖内侧的裂痕突然亮起,指引他看清沙地下埋着的十二具兽骨——正是阵眼所在。
“破!”
林夜指尖掐出天秤剑诀,青锋出鞘带起半轮银月。星核之力在剑尖凝聚成十二道星芒,分别刺入十二具兽骨的眉心。沙暴应声而止,暗蚀触手在晨光中发出滋滋声响,为首教徒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星环寸寸崩裂。
“你……你怎么知道阵眼?”
少年踏剑而立,衣摆被黄沙掀起:“初代天秤曾与白羊殿主共研星轨阵法,阵眼位置自然刻在剑鞘纹路里。”他瞥向对方额心的魂核,“暗蚀之力吞噬星辰兽魂,只会让你们更快变成兽化怪物。”
教徒突然惨笑,从怀中掏出个青铜罗盘:“晚了!暗星殿的‘逆生罗盘’早已锁定你的位置,白羊殿此刻——”
“轰!”
话音被爆炸声淹没。远处的白羊镇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沙柱,十二座象征白羊圣殿的烽火台,竟有七座在逆向燃烧,火星呈现诡异的靛蓝色。林夜心口剧痛,看见自己掌心的阴阳鱼黑眼处,细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怀表!”他猛然想起黑袍少年的警告,每修复一道裂痕就会加速星劫,“难道刚才动用双生之力,导致星轨偏移加剧?”
顾不得追杀余党,林夜展开轻功向白羊镇疾奔。镇中央的白羊圣殿已沦为废墟,十二根刻着星轨的石柱倒塌了九根,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梵唱——正是白羊殿镇殿绝学《焚星心经》。
“小友留步。”
断墙后转出个灰衣老僧,左臂齐肘而断,袈裟上染着暗金色血渍。林夜认出他是白羊殿首座悟明禅师,此刻对方胸口的星核吊坠已裂成两半,暗蚀之力正顺着伤口蔓延。
“贫僧护不住星核了。”悟明禅师递出半块刻着羊首纹章的玉牌,“去天蝎殿找寒江阁主,她手中的‘逆鳞镜’能照出暗星教徒的魂核弱点。还有……”他突然盯着林夜的眼睛,“你眉间的星芒,很像十万年前那位大人。”
怀表剧烈震动。林夜扶住禅师,发现对方后颈处竟有与自己相同的阴阳鱼胎记,只是颜色完全相反。当指尖相触的瞬间,一段记忆如闪电般掠过——十万年前的星劫战场,初代白羊殿主与天秤守护者背靠背抗敌,两人背后的星图完美契合。
“禅师!”
呼喊声中,悟明禅师的身体突然崩解成星砂,唯有手中的玉牌和半枚星核吊坠悬浮空中。林夜刚要拾取,废墟深处传来阴冷的笑声,三道黑袍身影踏过瓦砾,居中者腰间挂着九串星核手链,每颗星核都嵌着扭曲的人脸。
“混沌星图的宿主,果然比传闻中更有趣。”为首者掀开黑袍,露出胸前纹着的逆生十二宫图,“我是暗星殿‘天蝎宫’执事,来取你的——”
话未说完,他突然盯着林夜的剑柄瞳孔骤缩。那里本该是第一道裂痕的位置,此刻却浮现出个旋转的沙漏图案——正是昨夜修复的双生星环技“刹那生灭”。
“不好!他要发动时空回溯!”
另一名执事刚要提醒,林夜眼中已泛起紫金色光芒。怀表齿轮倒转的瞬间,整个废墟如被按下暂停键,暗星教徒的动作凝固成诡异的姿态,唯有林夜能在静止的时空中自由移动。
他迅速收集悟明禅师遗留的玉牌和星核,目光落在天蝎宫执事腰间的羊皮卷上——那是记载着十二圣殿秘境的《星穹遗卷》。当指尖触碰到羊皮卷的瞬间,海量信息涌入脑海,其中一幅插图让他浑身血液冰凉:
图中,十六岁的林夜与黑袍少年对立而站,两人手中的剑同时刺入对方心口,背后是完全重合的十二道星轨,而在他们脚下,星穹大陆正崩解成无数碎片,每片碎片上都倒映着相同的场景——这是十万年前星劫的终局画面。
“叮——”
怀表齿轮卡住的脆响惊醒沉思。时空回溯的时效即将结束,林夜看见静止的暗星教徒们眼中泛起红光,知道这招对高阶暗蚀者效果有限。他当机立断,将星核吊坠按在剑鞘裂痕处,磅礴的星核之力顺着剑锋涌出,在地面刻下临时传送阵。
“轰!”
时空恢复流动的刹那,暗星教徒的攻击接踵而至。林夜激活传送阵的瞬间,天蝎宫执事的逆鳞刺擦着他后背划过,在肩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中,他听见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
“就算你能回溯时空,也逃不过双生必陨的宿命!暗星殿主等着与你共赴归寂之约——”
光芒闪过,林夜坠入黑暗。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溶洞中,洞顶倒悬着数百颗发光的星核,正是天蝎殿特有的“星海穹顶”。前方石台上,坐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手中捧着与自己怀表同款的星穹仪器。
“醒了?”女子转动仪器,洞顶星核随之改变排列,“我是寒江,天蝎殿现任阁主。你胸前的剑鞘裂痕,比情报中多了一道。”
林夜警觉地按住剑柄,却发现体内星核之力异常顺畅,方才的伤势已愈合大半。更令他惊讶的是,寒江阁主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竟缠着与暗星教徒相同的齿轮手链,只是齿轮颜色为纯白。
“别紧张,这是初代天蝎殿主留下的‘星轨校准器’。”寒江取下青铜面具,露出左脸三道逆生的天蝎纹,“十万年前,十二圣殿主共同参与了双生之力的封印,我们的血脉里,都流着当年的罪证。”
她忽然指向洞壁上的星图投影,林夜看见代表天秤、白羊的星位已经熄灭,天蝎星位也在闪烁不定:“暗星殿正在收集‘逆生罗盘’碎片,一旦集齐十二片,就能逆转整个星穹大陆的星轨。而你——”寒江的目光落在他的怀表上,“怀表内侧的合影,其实是初代天秤用混沌之力凝结的命运镜,每次时空回溯,都会在镜中留下新的分支。”
“什么意思?”林夜急忙翻开表盖,发现合影角落多出一行小字:“第二次回溯:白羊殿首座存活时长+两刻钟”。
寒江冷笑:“这说明你刚才的回溯,只改变了悟明禅师两刻钟的寿命。星穹怀表的时空之力,从来不是用来逆天改命,而是让双生宿主看清——”她突然按住林夜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按在洞壁星图上,“所有试图打破双生循环的努力,最终都会成为星劫的燃料。”
星图突然剧烈震动。林夜看见无数光点从大陆各处升起,每颗光点都代表着一名魂师的星环破碎。当他的视线扫过西北方向时,瞳孔骤缩——那里,本该是天秤殿的位置,此刻正漂浮着一座由暗蚀之力构成的镜像圣殿,殿顶匾额上,“暗星殿”三个逆生星芒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阁主!”洞外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唤,“摘星崖方向出现时空乱流,有个戴面具的黑袍人正在——”
话未说完,溶洞顶部突然裂开。林夜抬头,看见漫天星轨竟在逆向旋转,黑袍少年站在裂缝中央,手中握着染血的天平剑,剑尖正指着他的眉心。与昨夜不同的是,对方左胸口的位置,赫然插着半截与自己相同的青锋。
“又见面了,我的另一半。”黑袍少年微笑,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时空乱流中凝成黑色的沙漏,“在你收集星核碎片修复裂痕时,我也在收集暗蚀残片。猜猜看,当十二道裂痕全部修复,我们会变成——”
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色血液中混着些许银沙:“还是说,你已经在天蝎殿的星图里,看见过我们同归于尽的结局?”
怀表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林夜感觉有两股力量在识海激烈碰撞,一边是星核的温暖,一边是暗蚀的冰冷,最终在他脑海中拼出完整的画面:十万年前,初代双生宿主在星劫中陨落,他们的血液化作十二座圣殿;十万年后,林夜与黑袍少年的每一次对决,都在重复当年的宿命循环。
“不。”少年握紧剑柄,剑鞘上的第二道裂痕开始发光,“这次,我要连星轨法则一起斩断。”
黑袍少年轻笑,身影在时空乱流中逐渐模糊:“那便去星骸坟场吧,那里沉睡着初代天秤的完整记忆。不过记住——”他抬手,露出掌心与林夜相同的阴阳鱼,只是黑鱼眼即将被暗蚀填满,“当我的沙漏流尽,便是你怀表停转之时。”
乱流闭合的瞬间,寒江阁主突然抓住林夜的手腕,将一枚刻着天蝎纹章的玉简塞入他手中:“去巨蟹殿找潮音阁主,她能帮你暂时稳定双生之力。还有……”她看向洞壁上逐渐熄灭的天蝎星位,“暗星殿的目标不只是混沌星图,他们想让整个星穹大陆回归混沌初开时的——”
话音戛然而止。寒江阁主的身体如琉璃般碎裂,每片碎片上都倒映着不同时空的林夜。少年握紧玉简,发现上面新浮现出一行血字:
“双生归位之日,即是星轨重启之时。唯有同陨,方能打破循环——但你敢赌吗?”
溶洞外,漫天星雨坠落。林夜望向西北方向的暗星殿,看见黑袍少年正站在殿顶,与自己隔着破碎的星轨遥遥相望。两人同时翻开怀表,表盖内侧的合影再次变化:两个少年的指尖相触,背后的十二圣殿正在崩解,而在他们脚下,星穹大陆浮现出第三股力量——混沌初开时的原始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