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流浪汉“的脖子扭转了180度，报纸仍然诡异地悬停在空中。周默的腿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那张布满污垢的脸扭曲变形，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锯齿状的尖牙。
“新生的时停者...“声音直接在周默脑海中响起，像无数只虫子在头骨里爬行，“美味...“
周默猛地记起陆沉的警告，立刻闭上眼睛开始数数：“一、二、三...“
“你以为闭上眼睛就有用吗？“那声音带着刺耳的笑声，“我能尝到你的时间线，甜美的恐惧...“
周默的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衬衫。数到七时，他感到一股腐臭的气息喷在脸上。
“十！“他大喊一声睁开眼睛。
巷子里空无一人，流浪汉和悬停的报纸都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地上有一滩暗绿色的黏液，正缓缓渗入砖缝中，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周默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陆沉名片上的号码。
“你看到它了。“电话那头，陆沉的声音没有丝毫意外，“待在原地别动，我五分钟到。“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SUV无声地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陆沉那张冷峻的脸：“上车。“
车内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气，像是檀香混合了某种草药。周默系安全带时注意到后座上放着一个金属箱，表面刻满了与陆沉那个仪器上相似的古怪符号。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周默的声音仍在发抖，“为什么它说我是'美味的'？“
陆沉的银灰色右眼在昏暗的车内微微发亮：“观测者以时间线为食。像你这样刚觉醒的时停者，时间线新鲜且不稳定，对它们来说就像...刚出炉的面包。“
周默胃里一阵翻腾：“你是说它们吃人？“
“不完全是。“陆沉转动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它们吞噬的是你的时间存在。被观测者捕获的时停者会从所有时间线上被抹除，就像从未存在过。“
周默突然想起茶水间里看到的那些可怕画面——无数个不同版本的自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仿佛要确认自己的真实存在。
“我们现在去哪？“
“安全屋。“陆沉简短地回答，“在你学会基础防御前，你家已经不安全了。“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普通公寓楼前。乘电梯上到顶层后，陆沉带他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她没有用钥匙，而是将右手按在门板上。几秒后，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自动打开。
公寓内部与普通住宅截然不同。客厅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是微缩城市模型，数十根细如发丝的光线在城市上空交织成网。墙上挂满了各种时钟，显示着不同时区的时间，有些甚至倒着走。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一角的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古怪仪器和厚厚的手写笔记。
“坐。“陆沉指了指沙发，自己走向一个小冰箱，“喝什么？“
“水就行...等等，这些是什么？“周默指着沙盘问道。
“时间扰动监测系统。“陆沉扔给他一瓶矿泉水，“每个光点代表一个时间异常事件，光线是时间流的可视化。“
周默注意到城市西北角有一个特别亮的红点：“这是...？“
“你第一次使用能力的地方。“陆沉走到他身边，指着红点周围扩散的波纹状光线，“看这些扰动，像石子投入水面的涟漪。观测者就是被这些波纹吸引来的。“
周默咽了口唾沫：“所以是我自己引来了那些怪物？“
陆沉不置可否，从工作台上拿起那个似曾相识的仪器：“这是时计仪，能测量时间能力的使用情况。“她将仪器对准周默，表盘上的符号开始快速旋转，“九次使用，接近临界点。再使用一次，你的时间特征就会稳定下来，正式成为观测者的猎物。“
周默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说'不是第一个'，那还有其他时停者？他们在哪？“
陆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被触及某个痛处：“大部分死了，少数躲起来了。观测者存在了数千年，猎杀过无数时停者。“
“那你呢？“周默直视着她的异色双瞳，“你也是时停者？“
陆沉沉默片刻，突然伸出右手。在她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被烙铁烫出的沙漏形状，周围环绕着细密的符文。
“这是时间烙印。“她的声音低沉，“每个时停者过度使用能力后都会出现。当它蔓延到心脏时...“
“会怎样？“
“你会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周默倒吸一口冷气。陆沉放下袖子，走向工作台：“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我教你控制能力的方法，你学会自保但会加速烙印的蔓延；第二，我帮你封印能力，你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但记忆会被清除。“
周默握紧水瓶，塑料发出嘎吱声：“没有第三条路？“
“有。“陆沉转身，银灰色右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加入我们，找出观测者的源头，彻底终结这场猎杀。“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城市的灯光透过窗户在陆沉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周默突然意识到，从踏进这个公寓起，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改变。
“我需要知道更多。“他最终说，“关于能力，关于观测者，关于一切。“
陆沉点点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皮革封面笔记本：“首先，我们需要测试你的能力极限。“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陆沉系统地引导周默测试时间暂停能力的各种参数。周默发现：
1.能力范围是以自身为中心半径约50米的球体空间，超出这个范围时间正常流动；
2.能携带不超过自身体积的物体一起移动，但无法携带另一个活物；
3.在时间暂停状态下，他可以短暂地“预视“未来几秒的情况，这种能力随着使用次数增加而增强；
4.每次使用后需要至少一小时的冷却时间，强行连续使用会导致剧烈头痛和流鼻血。
“现在试试这个。“陆沉从金属箱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球体，表面同样刻满符文，“这是时熵稳定器，能帮你延长暂停时间。“
周默接过金属球，触感冰凉而沉重：“怎么用？“
“集中注意力，想象时间像水流一样被你握住，然后轻轻扭转。“陆沉站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别紧张，第一次都会有点难。“
周默深吸一口气，按照指示集中精神。起初什么也没发生，但渐渐地，他感到一种奇异的阻力，仿佛空气中充满了看不见的凝胶。金属球开始微微发热，表面的符文泛起蓝光。
“就是现在，“陆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扭转它。“
周默手腕轻轻一转。
世界瞬间静止。窗外的车流凝固，时钟的滴答声消失。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仿佛时间的缰绳握在自己手中。
“成功了！“陆沉的声音突然在静止的时间中响起，吓得周默差点丢掉金属球。
“你怎么能——“
“时熵稳定器让我们在静止时间中保持联系。“陆沉走到他面前，在静止的世界里她是唯一移动的存在，“普通时停最多五分钟，但有这个，理论上可以无限延长——当然，代价是你的身体会加速崩解。“
周默看着自己的左手，皮肤下似乎有微弱的光点在流动：“这是什么？“
“时间能量在体内的具现化。“陆沉抓住他的手腕，“看沙漏。“
周默惊恐地发现手腕内侧出现了一个淡淡的沙漏印记，比陆沉的小得多，但确实存在。
“这么快就出现了？“他声音发颤。
陆沉的表情变得严肃：“你的天赋比我想象的强，这意味着观测者对你的兴趣也会更大。“她突然抬头看向窗外，“糟了，它们找到这里了。“
周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窗外漆黑的夜空中，几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贴在玻璃上，没有五官的脸上只有一张裂开的嘴。
“怎么会有这么多？“陆沉迅速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两把造型奇特的手枪，递给周默一把，“拿着，时间子弹，能暂时击退它们。“
周默接过枪，触感冰凉而陌生：“我不会用枪！“
“在静止时间里你不需要准头。“陆沉已经冲向窗户，“记住，打中后立刻恢复时间流动！“
玻璃突然爆裂，三个观测者如液体般流进房间。它们的身形不断变化，时而像人，时而像扭曲的野兽，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布满尖牙的嘴。
“现在！“陆沉大喊。
周默再次扭转金属球，世界凝固。观测者的动作停在半空，但它们的眼睛——如果那些黑洞般的窟窿能称为眼睛——依然追随着两人的移动。
“它们能在静止时间里感知我们？“周默惊恐地问。
“有限的感知。“陆沉举枪瞄准最近的一个观测者，“快开枪，稳定器撑不了多久！“
周默笨拙地举起枪，对准一个正扑向陆沉的观测者。扣动扳机的瞬间，枪身几乎没有后坐力，但射出的子弹却拖曳着蓝色的光尾，像慢镜头一样飞向目标。
“换下一个！“陆沉已经解决了两个，动作快得看不清。
周默转向最后一个观测者，它似乎意识到了危险，身形开始模糊。就在他扣下扳机的刹那，观测者突然分裂成三个相同的个体。
“该死，它会复制！“陆沉喊道，“同时瞄准三个！“
周默的手抖得厉害，勉强对准中间那个。子弹飞出后，他绝望地发现另外两个已经扑到面前，那张血盆大口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陆沉撞开他，双手各持一把枪同时开火。两发子弹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命中目标。
“恢复！“她大喊。
周默下意识地反方向扭转金属球。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四发子弹同时命中观测者，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像被风吹散的沙粒般解体，最终化为几滩绿色黏液。
公寓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翻倒的家具、墙上地上黏糊糊的液体...周默瘫坐在地上，手中的枪滑落，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它们...死了？“
“暂时撤退而已。“陆沉检查着手枪的能源，“观测者无法被常规方式杀死，只能暂时驱逐。“她突然皱眉看向周默的手，“你的烙印。“
周默抬起手腕，那个沙漏印记已经扩大了近一倍，边缘的符文变得更加清晰，皮肤下流动的光点也更多了。
“使用稳定器会加速烙印蔓延。“陆沉收起枪，语气复杂，“但刚才的情况别无选择。“
周默突然想起什么：“你说过使用十次能力后观测者才会锁定我，但这才第九次...“
陆沉走向破碎的窗前，夜风吹动她的短发：“因为你与众不同。你的时间线...特别明亮。“她转身，异色双瞳在黑暗中闪烁，“观测者会被强大的时间能量吸引，就像飞蛾扑火。“
周默想起公司茶水间里看到的无数个自己：“那些画面...是我可能的时间线？“
“一部分是。“陆沉从地上捡起金属球，符文已经暗淡，“时间能力本质上是窥视和操纵概率。每次使用时，你都在从无数平行现实中抽取能量。“
周默的大脑嗡嗡作响，信息量太大难以消化：“那我接下来会怎样？“
“训练。“陆沉简短地说，“学习控制能力，了解观测者，找出它们的弱点。“她递给他一个小巧的银色手环，“戴上这个，能屏蔽你的时间信号，暂时安全。“
手环触肤冰凉，戴上后周默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脑海中一直存在的白噪音突然消失了。
“现在休息。“陆沉指向一扇门，“卧室在那里，明天开始正式训练。“
周默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卧室，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
陆沉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她的右手按在左胸上方，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最奇怪的是，她的影子——在月光下应该很清晰才对——却模糊不清，时而像人，时而像某种多足的生物。
周默悄悄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他的手腕内侧，时间烙印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从今晚开始，他再也不是那个普通的程序员了。
而窗外，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更多的观测者正从时间的裂缝中爬出，寻找着那个“特别明亮“的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