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天地间,大雨瓢泼而下,泥泞大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艰难地挣扎着。
雨水打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化成一滴滴血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涟漪层叠的水洼中,溅起一朵朵凄美的血花。
“罪血后人!必须斩尽杀绝!”
“罪血不应该出现!斩!”
“抽干他的血!将他丢下困仙崖……”
“……”
一声声怒吼,如惊雷般在少年的耳畔炸响,让他头痛欲裂。
少年双手死死地抱着脑袋,踉跄着向前挪动脚步。
扑通——
他被凸起的一块石块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沾着泥泞的绣鞋,红色的裙摆轻轻摇曳,在他布满血泪的眸子里,映出两团跳动的火焰。
“你是谁?”
少年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努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来人的脸。
油纸伞下,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泄在肩上。
然而,在那绝美的容颜上,却找不到一丝温度。
“你要死了……”
女子薄唇轻启,宛若天籁,透着一丝冰冷。
“临死之前,竟让这般美丽的女子为我送行,上苍对我真是不薄啊!”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缓缓垂下头,匍匐在泥泞大地上,任由污水钻入他的嘴角,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诚如女子所言,他马上就要死了。
“罪血后人!你命不该绝……”
天籁之音再次响起,如同一束光照进了少年黑暗的世界。
然而,此时的少年已经听不见了,他的意识回到了两日前。
那日,正是中洲八大古族联合举办天骄大赛的最后一天……
“小天,好样的!我们林家后继有人了!”
“不愧是家主的儿子,年仅十五岁,修为已达炼气巅峰,未来可期啊!”
“此子有如此成就,有资格直接进入圣殿,成为天选之子……”
“......”
长辈们的赞扬声不绝于耳。
作为林家的独子,少年一举夺得了大赛的冠军,听着耳边众人的赞扬,他的心中满是豪情壮志。
然而,当他步入圣殿,进行血脉检测时,觉醒仪罕见地亮起十二道血光。
原本准备接受万众瞩目的少年,迎来了冰冷的镣铐。
“林小天!你体内流淌着忤逆过圣人的罪血,天地不容!”
“孽障!你居然不走圣人先贤指给你的正途!非要踏上忤逆之路……”
“让他在罪血碑前忏悔!”
“抽干他身上的罪血!”
“林家,也必须为生出罪血而付出代价!”
“......”
圣殿长老们的怒喝声,震穿了少年的耳膜。
锋利的圣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少年这才明白,自己这逆天的血脉,触碰到了某种不可逾越的禁忌,违背了圣人们制定的《天律》,天道中没有预留他的位置。
这一天,林家被圣殿的怒火碾为了废墟!
父亲当着他的面,被锁链洞穿了胸膛……
“我若命不该绝!必将斩杀你们这群伪君子,凭什么要我跪着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
少年嘶吼着跪伏在碑前,被抽干了体内的最后一滴鲜血。
两日后,他被无情地丢下了困仙崖。
……
“我没死?”
少年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不是困仙崖下翻滚的云海,而是一片晃动的光斑。
雨声、怒吼、刀剑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持续不断的马蹄声与木轮滚动声。
他费力地支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车厢内。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混杂着皮革和尘土的气息。
“是那仙子般的女子救了我吗?”
少年的思绪,飘回到了濒死前的那一刻。
脑海中,油纸伞下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
“脚步放快点!过了这个山脚,前面就是铁衣关了!”
一个粗犷有力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盖过了沉重嘈杂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了少年的耳中。
“铁衣关?苍生的脊梁……”
少年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铁衣铸甲三千丈,风吼沙嘶镇八荒。
妖兽血凝刀剑冷,敢教日月换天光!”
这便是书中对铁衣关的礼赞。
这里地处北荒域的最北部,关外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漫天的黄沙中,妖兽横行,人迹罕至。
戍边的将士们,在永夜与白昼交替的荒原上,筑起大陆最后的血肉长城。
“这里将成为我新的起点……”
少年努力摇了摇头,布满血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
“铁衣关到了,所有人下马!准备入关!”
吱吱呀呀的车辙声中,再次混进了粗犷的声音。
“吁——“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蛮叔叔,他醒了吗?”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前面的马车中传了出来。
“呃……小姐,管那小子作甚?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人,就算进了铁衣关,迟早也是一死,小姐难道还打算养他一辈子不成?干脆,丢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粗犷的声音十分不满地抱怨道,话语中满是对少年的嫌弃。
“蛮叔叔,你要是不带他入关,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悦耳的声音有些愠怒地娇嗔道。
“呃……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看,马上就去!”
粗犷的声音讪笑着答应。
“喂!小子,你还活着没?”
马车的门帘,被一双大手粗暴地掀了起来,露出一张满脸络腮胡子的脸。
黝黑的脸庞上,嵌着一双瞪得滚圆的牛眼,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
“劳驾,扶我下去。”
少年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络腮胡子一脸嫌弃地瞪着他,那布满老茧的大手却不容分说地扣住他的臂膀,少年惊讶地感受到这双看似粗糙的手竟意外地稳当。
“啧啧……别给我死在这里,晦气!”
粗犷汉子撇着嘴,语气中分明透着不愿承认的关切。
双脚踩入地面的一瞬,一股温热透过鞋底传遍全身,荒漠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洪流,带着岁月沧桑的韵味,扑面而来。
如果说,中洲是以柔情滋养的细腻画卷,那这里,是将生命炙烤成坚韧的诗行。
“呼——”
少年深吸一口气,干燥而炽热的空气沁入心肺,这是属于荒漠独有的原始与纯粹。
抬眼望去,一座由玄铁与黑石砌成的城郭横亘天际,犹如匍匐在地的巨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
“这里便是铁衣关?命运既然让我活了下来,那就以这里为起点,斩了这禁锢世人的枷锁!”
望着眼前的雄关,林小天心境不由得阔达开来,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豪迈与壮志,想要放声呐喊。
他仿佛看到了雄关前,金戈铁马的奔腾;耳边似乎听见了,刀剑交鸣的回音,以及勇士凯旋的狂歌......
“小子,你最好能尽快好起来,铁衣关可不养闲人!就你这副孱弱的皮囊,就算不被野兽啃食,也迟早会被风沙吞噬!”
络腮胡子粗犷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少年微微颔首,礼貌地笑了笑。
络腮胡子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前面的马车旁,放缓语调禀告道:“小姐,那小子可以走路了!”
“那就好,入关吧。”
悦耳的声音轻快地说道。
“入关——”
络腮胡子抬起手臂,拉长了语调,大喝一声。
“哗哗哗……”
护卫们迈起整齐的步伐,向着城门口前进。
“铁衣关,我林小天来了……”
少年望着眼前的雄关,迈着虚浮的步伐,紧紧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