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流涌动

黑衣人带着沈砚青在夜色中穿行,避开巡逻的卫兵,最终来到营地西侧的一处废弃窑洞。洞口的枯枝被移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这是沈砚青第三次见到这种冷冬风格的窑洞构造,与沈家地道的砖缝纹路如出一辙。

洞底烛火昏黄,石桌上摆着半幅舆图,正是他在沈家祠堂暗格里发现的那幅。桌后坐着的人披着灰布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下巴上的青黑色胡茬——后勤司总管林重山,那个曾在青岩镇之战中替他挡住狼骑兵的老将。

“沈将军对这幅图应该不陌生。”林重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指尖划过舆图上用朱砂圈住的“青岩镇”,“三十年前,你父亲沈正文将它献给冷冬狼王时,老夫恰好在场。那时你祖父刚在霜河谷战死,沈家祠堂的香还没断,他就跪在狼王帐前,用老将军的兵符换了这半幅假舆图。”

沈砚青瞳孔骤缩,手按在腰间狼头刀上——那是他从沈家地道暗格中找到的,刀柄缠着母亲生前绣的平安结。原主记忆中,父亲总在月圆之夜独自进入祠堂,原来早在二十年前,沈家就已与冷冬勾结。

林重山扯下斗篷,露出左脸三条并行的刀疤:“老沈将军临终前塞给我半片兵符,背面刻着‘沈正文每年输送粮草十万石’。你以为沈家为何总把你派去喂马、守粮库?他们怕你发现地窖里堆着的冷冬狼首旗,怕你看懂账册里‘损耗三成’的密语。”

沈砚青接过漆木盒里的半片兵符,终于明白为何沈家大宅的地基比寻常宅院深三尺——那些被克扣的军粮,正通过沈家商队,沿着舆图上的红线,源源不断送往冷冬。

“你被征兵后第七日,沈正文带着沈逸轩、沈逸尘去了冷冬大营。”林重山突然压低声音,“他们用你母亲的坟茔做要挟,逼老将军旧部打开霜河谷粮道。但冷冬人早想吞掉沈家的世袭爵位,在黑风峡设下埋伏——沈正文的头颅被挂在冷冬辕门三日,沈逸轩被狼骑兵分尸,沈逸尘趁乱偷走半幅舆图,现在八成躲在夏国某处。”他指向沈砚青胸前的玉佩,“和你这枚能拼成完整的霜河谷布防图。”

洞外传来三声狼嚎——是刘宇的信号。沈砚青盯着林重山手中的青铜令牌,内侧刻着“青岩镇”三个字,与沈家地道密约上的印泥完全吻合:“所以张统领袖口的驼鹿纹,是冷冬人给贪腐官员的信物?”

“不错。”林重山吹灭烛火,“当年你祖父在霜河谷布下的‘千蛇口’防线,就是被这些内鬼泄了密。现在他们想故技重施,借‘罢兵言和’继续倒卖军粮——张统领不是不想泄露你的水攻计,而是冷冬狼王不让他泄。”他掏出半封烧焦的密信,边缘残留着冷冬狼首火漆,“狼王死前密令:‘夏国若用水攻,必集全力于千蛇口,此时分兵袭扰其后方粮道,可事半功倍。’”

沈砚青忽然想起蛮河策那晚,张统领在帅帐内反复摩挲祖父兵符上的“北斗纹”——那是沈家与冷冬密约的确认信号。他根本不是反对水攻,而是在向冷冬传递“夏国将启用北斗防线”的警示:“所以冷冬人提前转移了大营,张统领的‘反对’,其实是最有效的提醒?”

“正是。”林重山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噼啪炸开,“那老匹夫深知冷冬无法灭夏,便两边下注:水攻若成,他以‘力阻未果’向冷冬表忠;若败,则以‘早有预警’向夏国邀功。狼王留他一命,就是要让他继续做夏国的蛀虫,靠倒卖粮草拖垮咱们的后勤。”

洞顶突然传来巨石滚落的声响,黑衣人(林重山的亲卫)扑向沈砚青,替他挡住坠落的碎石。火光中,沈砚青看见亲卫腰间挂着沈家马厩的腰牌——那是李四曾用过的,原主记忆里,这个腰牌只发给沈家最信任的仆从。

“大人,快走!”亲卫咳着血,“冷冬细作追来了!”

沈砚青拽着林重山从密道撤离时,终于想通张统领在蛮河之战中的反常:他故意调走精锐死士、替换沙石袋,表面是阻挠水攻,实则是让洪水只冲走半数敌军,既保存冷冬实力,又坐实自己“尽力了”的假象。那些被他磨掉的令牌刻痕,正是向冷冬传递的加密情报。

回到营地,庆功宴的篝火已渐弱。刘宇凑过来,酒气里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冬松脂味:“张统领刚才问你沈家的地道能藏多少粮,老子差点没忍住揍他。”

沈砚青望着远处醉倒的张统领,袖口露出的驼鹿纹与沈家账房先生的袖口花纹一模一样——他靴底的菱形泥印,正是踩过沈家地道“三横两竖”砖纹留下的。那些被克扣的军粮,正通过这样的“驼鹿商队”,经沈家旧宅的地道运往冷冬。

“刘叔,明日议事时,烦请你盯着张统领的靴底。”沈砚青低声道,“沈家地道的砖纹会在鞋底留下菱形印,就像当年沈逸尘总把红胶土蹭在祠堂门槛上。”

次日辰时,帅帐内。张统领刚跪下,夏无伤便盯着他靴底的泥印冷笑:“张将军去过青岩镇沈家老宅?那地方的红胶土,可是连冷冬狼蹄都洗不掉。”

沈砚青甩出兵符和令牌,青铜撞击声惊飞帐外寒鸦。当张统领看见令牌内侧的“青岩镇”时,瞳孔骤缩——那正是当年沈正文与他分赃时,亲手刻下的标记。

“沈正文死前,把你们的密约缝在狼首旗里。”沈砚青抽出狼头刀,刀鞘上的北斗纹与沈家地道暗门的纹路完全一致,“你以为靠冷冬能保富贵,却不知在狼眼里,羊永远是羊。”

帅帐议事结束后,夏无伤将老沈将军的遗书递给沈砚青。泛黄的宣纸上,祖父用朱笔圈住“青岩镇槐树洞”,旁边小字写着:“吾孙若见此书,必已斩了沈正文的狗头——他不配姓沈。”

三日后,沈砚青站在沈家老宅的槐树下。树根处的暗格里,《河防密典》静静躺着,扉页上祖父的墨迹未干:“沈家祠堂的地砖下,埋着你母亲的梳妆匣。她至死都不知道,沈家的‘男爵’爵位,是用十万夏国儿郎的尸骨换来的。”

泥土翻涌间,雕花梳妆匣露出一角,里面躺着半枚玉佩——正是原主记忆中,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枚。沈砚青摸着玉佩上的“夏”字铭文,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沈将军!”斥候飞驰而来,“冷冬残军在黑风峡发现沈逸尘!他带着半幅舆图,正往雪山方向逃!”

沈砚青握紧狼头刀,刀鞘与沈家地道暗门的“北斗纹”在阳光下交相辉映。他知道,沈家的故事远未结束——那个偷走半幅舆图的二哥,那个与冷冬勾结的张统领,终将在他的刀刃下,为所有背叛付出代价。

槐花纷飞中,他翻开《河防密典》,在“治贪篇”写下:“贪腐如槐树根,斩其干需断其根。沈家已朽,但青岩镇的槐花,终会在干净的土地上重新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