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塔

“我回来了,娘。”

白明远把黑塔藏在袋子中,捂在怀里快步回了家。虽然他也不知道黑塔有什么作用,但塔叔私藏已久的物件想必也值些银两,不怕贼偷,就怕有心人惦记,惹上无妄之灾才是最倒霉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白明远猜应该是娘趁着天还没黑透,带着小豆丁上山割野菜去了,田里的都被官府登记过,不能随便动。白明远环视一圈,决定把石塔先藏在树墩底下,等晚上再一同商量。

“娘上山去了。”

白展堂抱着书卷,应声道。天还有点余光,他担心废蜡,便凑着点点暮色在院里认真苦读。

“大哥......算了,等晚上再说吧。”白明远本想提及此事,但想着两人也不能做主,还打搅大哥学习,便没再提及。

月上树梢,大门“吱呀吱呀”的响了几回,一家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二哥脸上还留着甜蜜的喜悦。

白明远擦亮了主屋的蜡烛,这是家里有要事商讨的信号,大家或坐或立,围在桌前。

白明远把今天的事情徐徐道来,白林超听了一会把门栓插上,又沉默着坐了回来。

“渔唱起三更......”说到最后的诗词,白展堂眼中有光,啧啧称奇,“塔叔写的好啊。”

他沉吟片刻,“跟一句。久居京华梦未回,偶随渔父入烟霏。”

靠在窗边的白向平表示听不懂,他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大哥,讨论事情呢。知道你厉害,现在就别摆弄诗词了。”刚说完,一巴掌顿时就飞上脑袋,打的白向平缩着头闭上了嘴。

坐在炕上纳鞋底的严母言辞犀利地骂道:“能写出这种诗词的能是常人?不学无术的东西,别插嘴。”

“这塔看着像是仙家器物。”

白林超闷声说,他用旱烟口敲了敲塔尖,“早年庚子大乱的时候我见过仙兵,也是这样勾人心魂。”

白林超年轻时当兵出生,后来大战结束便当了乞儿,有心人问起,他只是摆摆手不愿答。

“鲜饼?鹅鹅鹅。”

众人不知道小豆丁在笑什么,权全忽略。严母不耐烦,往她嘴里塞了把叶子菜,水津津的。

开心的小豆丁不说话了嚼啊嚼。

白向平想起来听狐朋狗友吹牛说过仙兵,意识到事情重大,也收起了轻佻的模样,微微开窗瞄了一眼屋外,屋外安安静静的,一眼扫过去没有人影。

“爹,要不然这黑塔我晚上出去把它处理了。”

“不妥。”

白展堂托着下巴,书生气展露出来,“要我说,这个黑塔既不能丢,也不能留,丢,错失机缘;留,暗藏祸患。”

白林超看着说话的两人叹了口气,把黑塔用布包了起来,“仙人行事,我们怎么能猜得到?当下之事是要想办法搞清黑塔用途。”

屋内陷入了沉默,屋内火光跳动,严母咬断手中细线,挑了一下灯芯,开口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们都想复杂了,塔叔和我白家渊源已久,怎么会害我们,好生保管吧,必定是机缘。”

严母的话如山外看山,大家都恍然大悟,白明远小心翼翼的将石塔藏回树墩下,各自回屋,按表不提。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一周过去。老塔真的如同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村口的屋棚随着老塔的消失,也被各家瓜分去,各自收集材料使用。只有几家老人,对于塔爷消失摇摇头表示惋惜。

......

“平二哥,村口那老头哪去了?”

艳阳高照,一群少年趴在离白家坳很远的官道田埂上,耐心等待着有缘的过路人。

今天趴着等了半天没看着人。

少年们有一搭没一搭唠着嗑,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衣服,看着十七八岁的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前面的白向平,笑嘻嘻地问道。

白向平狐疑地回头,低声骂道,“蠢货陈老狗,塔叔被我家吃了。”人群传来一阵哄笑。

被骂的少年叫陈苟,比起白林超一家,村里人大多没文化,给孩子起个阿猫阿狗的名字,希望能做个小人物一样平平安安。陈苟年龄最小,朋友们都喊老狗老狗的喊他。

陈苟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道,“平二哥,你莫框我。谁不知道老头和你家关系最好。我这几天一直在翻他的小窝棚,啥东西都在,就是那座黑塔......二哥,你说会不会被人杀人越货了。”

白向平心里一凛,村里人谁不知道那座黑塔。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都猜那是一个宝贝。本以为一切都烟消云散,没想到这几天过去,还一直有有心之人一直在悄悄打探。

“蠢货老狗,连你都知道那是宝贝,那老头既然要走还能不把宝贝一块带走吗?”

旁边的少年跟着吹口哨,笑话陈苟一个财迷。

游手好闲的人总是这样,一有机会就嘲笑贬低身边的朋友。

陈苟听了,不置可否地笑笑。

“莫废话了,大鱼来了。”趴在后面的高个少年打断谈话,用嘴努了努大路东边。

远处来的高头大马象征着车主财力不菲,牵着低奢的车厢平稳地行驶着。

白向平察觉不对,这种有钱人家车队数数竟只有三辆。

还未等他出声,前头的厢车行到地方,被地上遮掩的深坑一绊,直直朝路边栽去。

久等的少年们兴高采烈地欢呼着冲了出来,这个坑不光是他们挖的,他们带了一堆家伙。

——专门帮人修车的。

“止。”

中间车厢忽然传来一个清冷女声。出声间,那斜向倾倒的车忽然停住,接着又恢复平稳。

正冲着的少年们又惊又疑,人挤着人停住了脚步。

拉车的三匹马似有灵性,喷着响鼻像是在嘲弄。

“卑职做事不利,夫人受惊了。”

押尾的车子里跳下一个身着甲胃的男子,他未管前车,先毕恭毕敬地向中间车厢束甲一拜。

“无事。看看是哪些小家伙拦车。”

那男子脸色冷了下来,拔出腰间的剑,环顾四周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我还以为何方妖孽,原来是区区草寇。”

高个少年在人群后面见势不妙,低声焦急喊道,“碰到硬茬了,快跑。”

少年们也不管手中家伙了,一哄而散,看着四散逃窜的人群,男子目光冷冷,掐诀飞剑。

这时,美妇人揽起车帘,轻声拦下,“贺将军,押送一事要紧。莫与鼠辈计较。”

贺将军听闻此言,动作一顿,收剑入鞘。抱拳说道,“是,夫人。”

他掀开第一辆车厢的帘子,确认货物无恙,朝着少年们逃窜的方向怒斥道,“再有下次,定取你们狗命。”声音不大,可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等跑回到白家坳上山的路,少年们才敢聚到一起稍稍歇息。

陈苟气喘吁吁地直不起腰,“王大哥,我们东西还在那咋办?”

为首的王兵眼睛一翻,指着陈苟鼻子骂,“草,那你回去拿,看他们弄不弄死你。”

陈苟挠挠鼻子有些后怕,“王哥,我不敢。”

“不敢就别憋屁话。”

白向平有些懊恼,他今天出门把家里剪刀偷偷带了出来。晚上带不回去,必会被严母狠骂一顿。

不过今日所见,让白向平第一次见到了认知之外的神秘力量,似乎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仙人。

白向平琢磨起来,不知道家里的黑塔,会不会也能像这飞来飞去的宝剑一样当作个宝贝。

少年们又懊恼了一会,看时候不早,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