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任四郎从枯枝堆中惊醒,身旁空无一人。他猛然想起芸娘说过流民窟里的腌臜事,喉结滚动着背起自己的药箱和长剑,正要起身寻人,忽被远处传来的哭喊揪住脚步。
循着声音拨开荆棘,三只浑身泛着诡异青光的妖兽正呈三角阵型围住少女。它们鬃毛倒竖,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喉咙里发出令人牙酸的低嚎。“不……不要,哇啊啊。”少女的呼喊声响起时,任四郎加快了脚步冲入了包围圈中,挡在了少女的身前,对少女说了一句你不要紧吧,身后的桐木药箱“咚”地撞开扑来的妖兽,箱盖震开,各色瓷瓶哗啦啦倾泻而出。
任四郎摸起刻着狼头纹的琉璃瓶泼出药雾,本欲驱赶妖兽的刺鼻气味却化作朦胧白烟。妖兽们突然停止攻击,摇晃着脑袋瘫软在地,琥珀色的竖瞳泛起迷离水光。少女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道谢,“真的很感谢你,请让我好好答谢你吧。”
任四郎说了声不用了,正欲向少女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明夜月和芸娘,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裹挟着劲风掠过,灰衣汉子将少女牢牢护在怀中。
“爹爹!”少女看见灰衣汉子惊喜地说道。
“小梅!你没事吧?谁准你偷跑出来?”面对父亲的质问,少女小梅却沉默不语。
“算了,你有没有受伤?咦?”男人青筋暴起的手颤抖着抚过女儿擦伤的脸颊,猛然转头怒视任四郎,腰间朴刀已出鞘三寸。任四郎举起双手示意无害,正要开口解释,少女突然拽住父亲衣袖:“爹,是这位公子救了我......”误会冰释后,汉子收起兵刃抱拳致歉,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任四郎肩头:“恩人若不嫌弃,定要到寒舍喝碗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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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灰衣大汉的院落,任四郎被扑面而来的热情撞得踉跄。大汉扯开嗓子招呼村人备酒,院外却挤满了交头接耳的村民,窃窃私语声像蛛丝般缠在他脖颈。当粗陶碗里的烈酒泛起涟漪,大汉忽然眯起眼睛:“小哥孤身入山,能否告诉我,你来这种深山野林是要干什么?”
“呃,事实上,我的同伴好像被杀人不眨眼的流民捉走了,我要去救她们出来!”
“哦,你说流民杀人不眨眼,我最近好像真的比较少眨眼。”
“没想到在这深山野林里,竟然有这种村落,简直就是桃花源中的神秘村落嘛!”
话音未落,大汉的笑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没错,的确,这里是一个神秘的村落,这里便是这里便是流民村。”
酒碗“啪嗒”坠地,任四郎后退半步正要跪地求饶,却听见熟悉的惊呼。“任四郎,你怎么也在这儿?”明夜月从里屋转出,发间还沾着枯叶,杏眼瞪得浑圆。
“明……明姑娘!”
而与此同时,在镇上傅大人的住处,一声吆喝响起:“傅大人,这里有一封密函。”
傅大人拿起了手下递上来的那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密函,上面写着流民村所在地以及如何到达,而且看上去秀丽的笔迹像是女人的所写的字。傅大人连说数声好,便让手下的人去准备出发,一举消灭这些流民败兵。密函最后还写了一句话,说是百两黄金通缉的赤眼剑鬼也在村里。本来对剿灭流民村毫无兴趣的剑客李尔瞬间来劲了,摩挲着腰间的铁剑,嘴角勾起阴冷弧度,他身后的衙役们整装待发,腰间火把将夜色烧出狰狞缺口:“赤眼剑鬼,我们之间的账也该做个了结了。”
“什么财宝啊完全是胡说八道!根本什么都没有!”明夜月和任四郎在流民村的田间里行走,边走边说道,“掳人以及有杀人掠货的事情全部都是假的。他们不但从野兽的攻击中救了我,而且还准备了吃的喝的,真是受了他们很多的照顾,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好人啊!虽然他们的眼神看上去有点凶恶。”
“哦这样啊,还以为你像芸娘说的那样,被流民掳走了。啊对了,芸娘呢?她也和你一样来了这个村子了吗?”
“啊?我不知道啊?”
“那她到底去了哪里?”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之时,一声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笨蛋!爹爹是个大笨蛋!”小梅眼泛泪滴地从家里跑了出来,后面是她父亲呼叫她的声音。明夜月和任四郎见状就跟着小梅来到了小溪边,和她聊了起来。
“小梅!”率先开口的是明夜月,“怎么了?那么生气地跑出来了?”
“明姑娘!我和爹爹说我很想去外面看看,看看村子外面的世界。”
“外面?外面可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美好哦,这里的生活不是比较安详和平吗?”
“不,才不是那样,这个村子的和平的假象,只是表面的和平!”
“小梅?你在说什么?”
“明姑娘,任大哥,你们不知道!我们都是中原大战的败兵和家属,然而我们只不过是那些大人物手下的,只不过是打输了战争,为何我们就一定要逃亡呢?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每天过着偷偷摸摸的日子,妈妈在半路上被人发现是流民的家属,结果惨遭杀害,我生病的弟弟因为不能带去看大夫,结果就病死了,当时他才六岁啊!”小梅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遭到这样的不幸,我也很想穿着漂亮的一副,认识很多朋用,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啊,我不要再偷偷摸摸过日子!所以我才想离开这里!明姑娘,拜托你带我离开这里吧!到附近的镇里就可以了!”
看见明夜月不回答她,小梅转向拜托任四郎,而任四郎却说了一句:“难道你不明白吗?他们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们要想要保护……”看见小梅和明夜月还没听懂,任四郎继续说道,“他们放弃了尊严,过着拿锄头的日子,是因为他们想要保护你,你真的不明白吗?真正的幸福是要……”
“小梅,大事不好了!”没等任四郎说完,一个老大爷就边喊边跑过来说,“快逃吧,地方的衙役们已经发现这里了,令尊他们这在设法争取时间,好让老人和小孩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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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啊!”村民的惨叫如热油泼进滚锅,激得李尔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手中长剑化作死神镰刀,专朝村民的手腕脚筋招呼,剑锋过处血珠飞溅如红梅绽放。傅大人带着衙役跟在其后,看着那被斩断的手足在泥地里抽搐,个个脊背发凉,喉间泛起酸意,双脚像灌了铅般沉重。
“好想快点宰了那个赤眼剑鬼!”李尔变态一般地说道。
而在霜雾缭绕的山坡高处,芸娘的白色的裙裾纹丝未动。她垂眸凝视着村中修罗场,唇角梨涡随着每声惨叫加深一分,背后十数具妖兽尸体被冰棱贯穿咽喉倒悬半空,狼首犬身的畸形躯体尚在滴水成冰。当李尔剑尖挑起最后半截残肢时,她终于轻抚鬓边霜花低语:“这出傀儡戏,倒比预想中精彩三分。“山风掠过枯枝,将冰柱里冻结的兽瞳寒光吹散成漫天星屑。
“快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吧?不然的话,你可是会像这些野兽一样被杀掉哦……怎么样……?剑鬼祀琅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