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晚的宴会上。”
罗素继续说道:“你尽管布置原有的一切,但我会让安德烈和你一起出去,我们三个人。”
“我会见证你们之间的厮杀,确保没有任何外在因素的影响。”
大西洋的波涛拍打船体,天空渐渐泛起铅色,世界阴沉,海的锈涩味惹人不快。
“不合规矩。”大副说:“你没有足够的筹码动摇天平,这也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你们在刻意扩大战争的烈度。”
罗素笃定道:“你们本可以在安德烈察觉之前,采用刺杀等方式结束他的生命,你是大副,在安德烈意外死亡后,没人可以高过你的权限。”
“等到歌瑞尔那边反应过来,你早就完成自己的计划,顺利掌控拉撒路号和它的秘密。”
“但是你没有这样做。”
大副欲言又止,嘴唇翕动,但这种表现只持续一瞬间就复归平静。
他意识到这个提议本身是一种陷阱和试探,但他疏忽了。
就连自己异常的表现,也是一种情报,帮助对方验证真假。
“你太过傲慢。”大副尝试掩饰:“我们如何相信你?”
“以拉撒路号的武装火力,单个人类想要扭转局势近乎不可能。你的筹码不足以支持提议。”
罗素没有回答,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银色,构造像是左轮,布满花纹。
他在左轮手枪里填充六枚子弹,然后将它平推到桌面正中央。
大副全程看着他的动作,肌肉紧绷,随时做好打断的准备。
可是青年并没有杀意,他如同傲慢的君王般坐在红色丝绒的高背椅上,气势宛如俯瞰式的蔑视,将自己视作巨人,将对手视作蝼蚁。
“请吧。”罗素点了点桌面,“拿着它朝我开枪,我会让你知道,我凭什么有底气。”
老人没有动弹,碰都没有碰桌上的左轮,只是平静的说:“这不合规矩,没有在战争前去杀死客人的道理。”
西门的思绪因为这个行为有些混乱,他摸不清对方的用意。
他想不通,罗素为什么这么做?
他能够在不到两米的距离内躲开子弹?还是想要借助这种行为证明自己近乎无谋的鲁莽胆魄?
如果开枪会出现什么?
如果不开枪,是否说明这又是一次试探?
他的目的是什么?
罗素将目光转向安乐,女孩正站在不远处偷看,发现他们看过来,又装作自己正欣赏乐队的演出。
“过来。”青年不容置疑的命令:“霍尔,站到这里,否则我要用残酷的惩罚来折磨你。”
安乐不敢装作没听见,在这群等着相互厮杀的巨鲨面前,她只是一条畏惧水流的小鱼。
女孩先是看大副的反应,看到名义上的直属上司微微颔首,她才敢壮着胆子过来。
但她也弄不明白罗素想做什么。
对此罗素并不愿意解释,他只是抓起左轮朝天开了一枪,精准射杀一只正在高速俯冲的飞鸟,以此证明这把枪没问题。
而后,这把高威力的改装左轮被塞进女孩的手里,罗素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命令道:
“朝这里开枪。”
女孩吞了吞口水,呆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冰冷的枪械,一具鸟尸打着旋坠落在身后。
那只鸟死的非常凄惨,还在半空就被整个撕裂,血和残缺的骨肉旋转着坠落,有一滴血甚至落在洁白的桌布上。
如果这一枪,在如此近的距离直接射中人的头颅,那种地狱般的模样她甚至不敢想象。
可是青年眼中没有任何恐惧,他的瞳孔里都透着一种绝对的自信,黑礼服不像是赴死,像是现代的君王将要加冕。
女孩将目光投向大副,期望老人能够给出命令,让她不必承担如此巨大的压力和恐怖。
作为‘霍尔’的上司,西门没理由指使下属做出这种举动。
不合规矩。
可是令她感到恐怖的是,老人竟然没有否决,在稍稍思考后,竟然选择给予她鼓励。
她被放弃了。
老人坐在高背椅上,犹如刻板的机器,在精明的计算后得出,牺牲一个小卒子无足轻重。
不幸的是,她就是小卒子。
开枪之后,如果罗素死亡,她就会被按照规矩进行处理。
客人怎么可能命令别人开枪射杀自己,分明是心怀不轨的刺客,谋杀歌瑞尔的客人。
“开枪。”罗素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让安乐的几缕发丝粘在渗出细汗的光洁额头。
她举起枪,再次看向大副,试图从他嘴里听到命令,让小卒子继续置身事外。
可是‘霍尔’本来就是可以抛弃的棋子。
“你不相信我?”罗素转过身,看着枪口,“昨天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吗?还敢夺枪,今天怎么连扣动扳机都不敢了?”
安乐很想说,他们才认识一天都不到,谈何信任,更何况交托生命。
难不成他在赌我会在开枪的时候偏移枪口,让子弹不会射中他?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她强忍住那种窒息般的苦闷,将枪口稍稍偏移,不至于命中要害。
但是在这个距离,哪怕头一次握枪,也不至于偏移,只要打中,造成的伤势也不容乐观,最少也得躺进ICU。
“摆正枪口。”罗素指了指眉心,“朝这里射击。”
安乐有些崩溃,这种行为在她眼里就是故意杀人,要下地狱和撒旦坐在一桌,吞吃硫磺与火。
她在从修道院里出来之前,一直是恪守教条,努力学习的好孩子。
海风很腥涩,天空昏沉阴暗,拉撒路号在波浪里摇晃,身上松垮的衣服也变得格外难受。
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一切都落入荒谬的漩涡,螺旋状的飞起,她的头很晕,很恶心,几乎就要吐出来。
两个人的目光就像压过来的山岳,压倒最后一根稻草,恐慌和某种怪异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直觉让她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如同雷鸣,火光撕裂腥涩的海风,压抑的空气,让所有的重压都瞬间远去。
安乐闭上眼,开出第二枪,第三枪,朝着青年的身体打空弹巢,一连开出五枪,仿佛鞭尸。
“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