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太虚仙宫·天剑峰。
左阳跪在悬崖边缘，面前是翻滚的云海。七岁的身躯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白色剑袍，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已经这样跪了三天。
青松真人——不，现在应该叫他楚青河了——他的衣冠冢就立在身后，碑上只有简简单单一行字：
“楚青河之墓。“不管活着的时候你是富贵或者贫穷，修士或者百姓，都难逃过生死这一关，到头来只是墓中人。
刻字的人是凌霜。她的剑很快，刻字时没有一丝犹豫，仿佛生怕多停一瞬，就会泄露什么情绪。
“你还要跪多久？“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三步之外，怀中抱着一柄无鞘长剑。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左阳眼前投下细碎的光斑。
“……直到我记住这种痛。“左阳低声道，“记住师父是因我而死。“
凌霜沉默片刻，突然拔剑！
剑光如雪，擦着左阳的耳畔掠过，削断他几根发丝。崖边一块巨石无声裂成两半，断面光滑如镜。
“楚青河教你修行，不是让你学妇人哭坟。“她收剑入怀，“拿起你的玉佩，跟我练剑。“
左阳猛地抬头：“您要收我为徒？“
“我不收徒。“凌霜转身走向练武场，“但你是他最后的牵挂，我会替他教你三年。“
正午，剑气纵横的演武场上。
左阳浑身是汗，木剑已经换了第三把——前两把都在凌霜随手一击下粉碎。这位太虚仙宫执剑长老的教学方式简单粗暴：让她砍，砍到能躲开为止。
“太慢。“凌霜的剑尖停在左阳喉前三寸，“时轮之眼是摆设吗？“
左阳喘息着，眼中金轮微闪。自坠龙渊一战后，他对时间的感知越发敏锐，甚至能预判半息后的剑路。可凌霜的剑根本不合常理——看似直刺，中途却会突然加速变向，仿佛时间在她剑上打了个结。
“再来！“他咬牙举起木剑。
凌霜突然变招，长剑划出一道玄妙弧线。左阳下意识发动时间减速，却见剑锋在即将触及木剑时诡异地一分为三！
“噗！“
三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左阳的左右肩和膝盖各中一剑，虽然凌霜用的是剑背，但剧痛仍让他跪倒在地。
“知道为什么躲不开吗？“凌霜收剑，“你总依赖时间减速，却忘了剑修最重'当下'。“
她突然并指为剑，点向左阳眉心。刹那间，左阳“看“到一幅奇异画面——凌霜的剑气在出鞘瞬间，竟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三个节点！
“这是……“
“刹那永恒。“凌霜淡淡道，“太虚剑经第七式，也是楚青河当年创的。“
左阳浑身一震。师父从未提过自己会剑法。
“他叛出师门前，是太虚仙宫千年一遇的剑道奇才。“凌霜望向云海，“后来为研习时间法则自废剑骨，从此再不用剑。“
深夜，弟子居所。
左阳摩挲着时轮玉佩，脑海中回放白天的剑招。突然，玉佩微微发烫，仙帝记忆的碎片再次涌现——
这次他看到一个陌生场景：时轮仙帝站在尸山血海中，手中不是玉佩，而是一柄刻满时钟纹路的长剑！
“剑与时间……“左阳若有所悟，突然抓起木剑走到院中。
月光下，七岁孩童开始演练最基础的刺剑动作。每一次出剑，他都尝试将时间之力附着剑锋。起初毫无变化，但在第三百次刺剑时，木剑尖端突然泛起一丝金光！
“咔嚓！“
木剑承受不住时间之力，当场炸裂。左阳却笑了，因为那一瞬他清晰感觉到——剑速快了十倍！
“有意思。“
屋檐上传来凌霜的声音。她不知何时坐在那里，手中抛接着一个酒壶：“自创时间剑道？楚青河当年也这么异想天开。“
左阳仰头问道：“前辈，如果我把时轮之眼用在剑上……“
“会死。“凌霜跳下屋檐，“时间反噬首先会摧毁持剑的手。“她突然抓起左阳的右臂，撸起袖子露出尚未完全消退的黑纹，“你以为这些是怎么来的？“
左阳沉默。他知道凌霜说得对，但脑海中那柄时轮剑的影子挥之不去。
“不过——“凌霜话锋一转，“太虚仙宫藏经阁有本《刹那剑经》，或许对你有用。“她将酒壶抛给左阳，“明日卯时，我要看到你创出第一式时间剑招。“
左阳手忙脚乱接住酒壶，再抬头时凌霜已不见踪影。壶中不是酒，而是缓解经脉疼痛的灵药。
次日拂晓，藏经阁顶层。
左阳踮脚抽出一本积灰的古籍。书页泛黄，扉页上有人用朱砂题字：
“剑光追不上时光，但可以斩断迷茫。——楚青河“
指尖触及字迹的瞬间，左阳恍惚看到年轻时的师父在此伏案疾书。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这本尘封三百年的剑谱。
正午时分，天剑峰突然响起清越剑鸣！
凌霜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金色剑光冲天而起，所过之处飘落的树叶竟悬停空中。左阳小小的身影立于剑光源头，手中木剑已化作璀璨光刃。
“刹那·流光。“
孩童清喝一声，剑光瞬间贯穿百步外的试剑石。更诡异的是，被穿透的石柱表面没有裂痕，但内部已经沙化——这是时间加速万倍的侵蚀效果！
“噗！“左阳喷出一口鲜血，右臂皮肤寸寸开裂。但他却在笑，因为这一剑已经触摸到时间剑道的门槛。
凌霜闪现在他身后，一掌按在少年背心稳住伤势：“蠢货，谁让你用肉身硬扛时间反噬？“
“前辈说……要看到第一式……“左阳虚弱地咧嘴。
凌霜突然掐住他脸颊往两边扯：“叫我师伯。“
左阳呆住。
“楚青河是我师弟，你既然继承他的时轮研究，自然该叫我师伯。“凌霜松开手，转身时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今晚把《刹那剑经》抄十遍，明日教你压制反噬的法门。“
山风拂过峰顶，吹散左阳额前的汗水。他望向墓碑方向，轻轻握紧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