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挖坟，埋尸，葬灵

“不是冢在山中，而是山在冢中。”

苏蝉衣眉梢轻微上挑，脑海中闪过许多疑问。

老玄山少说也占地五百余里，却被包含在其中。

仅仅是排在丁字三十三号的神魔冢，就有如此之大，排行更前面的神魔冢呢？

苏蝉衣浮想联翩，想要探究神魔冢的来历。

黑驴蹄子轻踏尘土，吕长久看懂了少年脸上的疑惑，咧着一嘴大白牙道：

“好了，你也无需多想，神魔冢里最忌好奇，越是好奇心浓重越容易出问题。”

“先前你所经历种种，也非我要故意考验你，实乃神魔冢玄奇怪诞。”

“新人入此神魔冢，往往十不存一，是以先前你和家人拜别，我也没有阻拦。”

苏蝉衣拱手道：“多谢师兄体谅。”

“不必如此，我虽非人族，却也不是木石所生，焉能无情？”

吕长久轻微摇头，悠悠叹息。

苏蝉衣思虑两三秒，追问道：“那些入了神魔冢，却又不曾归家之人皆是？”

吕长久道：“没错，他们都死了，被冢中怪诞勾去魂魄，余下的肉身若非被同门师兄弟所诛杀，便是滞留神魔冢内，成为尸鬼。”

“这类尸鬼最为危险，一旦遇到很难幸免，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忧，只要学着你师兄我，不去冢内深处，也就很难遇到尸鬼。”

心绪轻微震动，苏蝉衣眼底蒙上一层阴霾。

如今，他尚且没有踏入修行门槛，别说遭遇尸鬼了，稍微有点什么意外，就是万劫不复。

太上宗未免也太过离谱，哪有招人过来就送死的？

他还记得自己在县城签订契书前，招人那家伙的忽悠：

“三年期满无论是死是活都会有人通知家属，若是亡故还能再补偿十两纹银。”

“不过，仙凡有别，一旦撑过三年之期，踏入那道门槛，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斩断过往，不再与家中来往。”

“既是为了庇护家中亲族不受道敌侵扰，也是为了断却凡尘之心。”

苏蝉衣心底轻啐一口，去他妈的了却凡尘之心。

若自己修行有成，还龟缩山中不认亲友，岂不就如锦衣夜行，太过浪费？

如今看来，怕是绝大多数人都在初次入冢就已经死了，只不过拖延到三年后才通知家中。

招人那厮分明是怕招不到人，没有告知真相。

死亡的压力笼罩心头，苏蝉衣轻咬舌尖，强打精神，摒弃那份无用的惶恐不安。

既来之则安之……

为今之计，事来则应，必尽全力。

苏蝉衣抬眸凝视吕长久，忽然郑重一礼，朗声道：“自今日起，吕师兄便是我的引路人，蝉衣必不忘师兄指点。”

吕长久并非人族，平素里在太上宗内不受师兄弟待见。

突然遭逢苏蝉衣施以大礼，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驴脸挂着笑容，摆动大黑蹄子，吕长久道：

“不必太过见外，我既引你入冢，便会尽心尽力。”

紧接着，吕长久徐徐道出神魔冢的规矩。

“神魔冢里的埋葬者不同于寻常埋尸人，一天晚上只埋葬一具尸，其中又分为三个大步骤，分别是挖坟，埋尸，葬灵。”

“今天晚上我带你埋葬的恶尸生前修为只达初境，也就可以略过选地挖坟的过程，随便在这老玄山中找个地方，挖出足够深的坑就行。”

驴师兄说话间，还不忘操控机关人偶脱去头脸部位的假皮。

机关假人顶着无面之脸，在苏蝉衣面前稍微晃荡两下，然后拿出第二把铁锹，飞快挖坑。

按照太上宗镇魔一脉的老规矩，他们丁字三十三号神魔冢中老带新，挖坟的体力活应该交给苏蝉衣来做。

不过……吕长久看苏蝉衣顺眼，些许小事又不用他亲自出手，交给机关假人去做就行。

片刻后，机关假人挖出入地一丈的深坑，但坑洞着实小了点，根本放不进红黑棺椁。

苏蝉衣当即猜到需要开棺。

这时，驴师兄语重心长道：“苏师弟，接下来你可得好好牢记在心，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

苏蝉衣颔首道：“师兄尽管施为，我必认真观摩。”

吕长久轻微点动脑袋，继续道：

“挖坟这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埋尸和葬灵，你需知晓……”

“人世间的生灵死后可分善尸和恶尸，善尸跟咱们无关且按下不谈，能被拉到神魔冢里来的尸体无一例外皆是恶尸。”

“恶尸顾名思义，生前作恶多端，或是为祸一方的妖魔，或是鱼肉百姓的豪绅，或是四处劫掠的大盗，皆有取死之道，尽皆死不足惜。”

“我们处理恶尸的方法很简单，开棺倒入坑坟，埋上土石便可。”

“不过，开棺之前，需要先点三柱线香，以敬天地以告神魔。”

说着，他尾巴一甩，三根金色线香插在坑坟正北，香头燃起点点火星子。

嘭咚！！！

吕长久抬脚踹在黑红棺椁侧面，棺材盖板流转黑白二炁，化作一挂符箓，山中冷风吹拂而过，符箓化气如烟飘散。

棺中恶尸被无形之手托举，抛入土坑中，苏蝉衣惊鸿一瞥，见那尸体身着绫罗绸缎，满面春风，慈眉善目，不似死尸。

突然，恶尸眼皮睁开，两只漆黑如墨的眼瞳空洞无神，望着山中夜空。

阵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尸体唇齿微张，“老夫求道长生，何错之有？”

“聒噪！”

吕长久冷哼一声，开口念诵太上敕令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恶尸散发出来的阴寒气息像是遇到了天敌，瞬间收缩回去，连带着恶尸的眼睛也被迫合拢，再也不得睁开。

这时，吕长久告诫道：“世间生灵为求长生，为寻仙道，一旦寿元走到尽头，很容易误入歧途。”

“此人名为罗富贵，初境炼气修为，寿元却增至二百有余，被宗内师长查实，他早已暗中投入拜仙教飞煌散人座下，为其大弟子，在这一甲子内，以慈善救济之名，行人牙买卖血祭换寿之举。”

苏蝉衣挑眉，“这种人还让他往生？”

吕长久嗤笑道：“恶尸送入神魔冢中，血肉魂灵皆被磨灭，成为滋养天地的养料，注定他只能魂飞魄散，哪有什么往生轮回？”

“刚才那道咒法敕令，不过是借用祖师余威，镇压恶尸一身浓郁阴气。”

“接下来，你我需要亲自埋土，再接连不断念诵太上敕令往生咒，方可完成今日这份活。”

“好。”苏蝉衣手脚麻利，铁锹使用极为熟稔，扒拉着土石埋入坑中。

吕长久不用铁锹，转过头来，屁股朝坑，后腿两只大黑驴蹄来回蹬踏，远比机关假人和苏蝉衣加起来还要快上许多。

他一边动作一边不忘交代细节。

“埋尸葬灵一定要动作快，必须在线香燃尽之前完成。”

“之后只要一边念咒，一边等待线香安稳燃尽，便完成了埋尸和葬灵两步，今夜便可回去安生歇息。”

苏蝉衣抬手指着线香，“三根香都在跳舞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