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麋鹿与恶犬

圣赛西莉亚家的玫瑰庄园离学院有些脚程，等亚希来到这扇被玫瑰花藤纠缠的大门前，天空已经彻底归于黑夜。

“亚希？！”

还不等青年拿出身份卡，一道惊喜但又遏制的声音叫住了他。

薇洛妮卡换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裙，朦胧的月光化为纯白的纱洒在她身上，显得圣洁而又典雅。

再加上清纯的脸蛋在白皙下透着嫩红，少女时期的美好体现得淋漓尽致，这种将熟未熟的青涩最能打动人心。

她似乎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亚希。

而在后者眼里，月白衣裙的薇洛妮卡几乎在发光，本来她已经足够美丽，但原身的滤镜让她更上一层楼。

神话里所谓掌管美与智慧的女神恐怕也不过如此。

好在原身的情绪被亚希牢牢压制住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甜狗行为。

今晚的金发少女面带些许愁容，眼角还有刚刚干涸的泪痕。

亚希如今的精神力已经比肩不少星徽部的学员，在夜晚中的感官也相当敏锐，很快就洞察了这一细节。

难道是自己要的素材卡太贵了？应该不至于吧。

反正都已经被他练成卡牌了，现在薇洛妮卡就算反悔也要不回去。

“亲爱的大小姐晚上好，是专门来迎接我的吗？”

亚希很快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虽然他并非像原身那样对对方死心塌地，但是有这么一位优雅的美少女对自己柔声细语，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不少。

“只是恰好遇见而已啦。”

薇洛妮卡眨巴了一下细长的睫毛，似乎不太愿意露出不开心的样子。

“你是来给弟弟他们送卡面的吗？我帮你送进去吧。”

少女伸出的柔夷让亚希有些发愣，今天庄园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圣赛西莉亚家族是比银露家族还要强盛的卡师一族，据传族内掌握有多张禁卡，是卡师联盟在海姆利亚区的常任理事。

并且它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考古世家。

他们中的某些强大卡师已然探索出了一部分历史的真相，借此构筑了成体系的完整卡牌组合。

在神话破碎一地的今天，拥有这份底蕴的考古世家，谁都不知道它现在已经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那就多谢薇洛妮卡小姐了。”

亚希将装有烙印卡的铁盒从内袋里取出，将其递到少女的手中。

虽然在这一代的女性中，薇洛妮卡已经是最大的了，但她仍旧只有十七岁。

薇洛妮卡接过后，欲言又止地鼓了鼓柔软的胸脯，最终从怀中摸索出一张绿色卡纹的卡牌。

“后天的升级考核我就不去了，这张卡给你，希望你能顺利通过考核。”

亚希看着这张由自己亲手绘制卡面的【闪光橡皮皮】，有些疑惑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想那么多，明天我要跟二哥一起到中位秘境去收集原材料，所以学院的考核只能暂时搁置咯，刚好你不是还没有制作出自己的卡牌吗，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好了。”

说完薇洛妮卡又竖起她那根青葱玉指，停在亚希的胸前补充道。

“只是借给你而已哦，等我回来要记得还我。”

亚希听着女孩清脆的声音发愣，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原身这么喜欢薇洛妮卡了。

这是个麋鹿一般的女人，不管跑多久她都不会累。

善良让她前行路上的负担很重，但薇洛妮卡仍会昂着头抬起脸，拖着你往前。

而原身，就是跟在她身后又“蠢”又慢的乌龟。

她是原身接触到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会对他说没关系的人。

“你这可是在帮我作弊，要是被考核部知道，我们就要庆幸会有一位优秀的卡师天才消失了。”

亚希已经在揣摩着，帮帮这位薇洛妮卡小姐了。

他现在手中没有那么多的素材可以去召唤那些神话中存在的生物，要是告诉薇洛妮卡其中某个存在的故事，凭她手中的资源，制作出比【闪光橡皮皮】更强的卡牌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中世纪某本宗教文献上说，一个善行值得另一个善行。

亚希虽然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但于他而言，朋友越强，他能得到的帮助就越大，这句话倒也没错。

“那就算我倒霉咯，好了快走吧。”

薇洛妮卡提溜了一下翡翠般的眼珠，将卡牌硬塞到亚希怀里，催促他离开。

家臣是不配居住在庄园里的，向外走过一条街道，有一栋被圣赛西莉亚家族包下来的旅馆，那里都是像亚希这样“家臣”的居所。

“等等，亚希，这么久不见，你和姐姐的关系居然变得这么好啊。”

一道傲慢的生意传来，亚希听完背脊便不住地往下一弯，畏惧感油然而生。

看来原身没少在这人手里吃亏，并且可不是像米莱娜那样只是言语讽刺而已。

“你还不知道吧，老爷说，要停止向你们这群蛀虫发放贷款。”

洛伦兹转了转自己的左手，睥睨地看向亚希。

对于这个在他们面前毕恭毕敬，只能靠画卡面勉强生活的下等人，他向来只有戏谑和蔑视。

但是这一次对方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见亚希挺立着站在原地，眼神中带着只有贵族才会拥有的沉静。

那是拥有足够丰富的知识与底气之后，在那群上串下跳的下等人面前才会露出的表情。

而现在，对方正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我很感谢家族这十年来对我的帮助，洛伦兹少爷。”

亚希微微躬身，站到薇洛妮卡和洛伦兹中间。

“你不会以为我姐姐会帮你吧？今天老爷已经知道了她动用家族素材库的事情，要是还想“拜托”她的话，就想想接下来你身上会发生什么。”

洛伦兹走到亚希身边，在他耳垂低语道。

“你应该明白你的身份，你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过去曾经有多么伟大，你就像一只在我姐姐身上吸血的蠕虫，你还要害她失去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才肯罢休么。”

亚希眉头微蹙，他似乎低估了卡师世家对于普通人的蔑视，也许这中间还有什么他并不了解的隐秘。

毕竟几张绿色素材卡对于圣塞西莉亚家来说无关痛痒，就算是定制的也不该会让薇洛妮卡这么难办，大概率是因为她帮助的人是自己，一个家臣，一个孤儿。

但现在他可不能把一直帮助他的人弃之不顾，如果他还是那个弱小的原身，那么现在自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薇洛妮卡划清界限，从此分道扬镳两不相见。

可是如今的亚希，不想再这么懦弱了。

洛伦兹说完，便撞开亚希，要抓住薇洛妮卡的手带她回去。

但是突然脚下一滑，在阴影覆盖的地面上直接摔倒。

“您可要注意点身体，怎么路都走不稳。”

亚希拍了拍被撞得有些褶皱的衣服。

“你！”

洛伦兹双手紧握，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摔倒。

是亚希做的手脚？

不可能，他身上可是有绿色一星的卡灵庇护，除非是远胜于此卡灵的存在，否则不可能没一点反应。

难道真是他最近...

而洛伦兹自然没有发现，其实他的卡灵确实出手了，但在刚刚从身体中钻出来的那一刹那，便被巴格斯特一脚踢成了卡牌。

黑犬可是愿力凝结出“传说解放”的蓝色二星卡，比之同级别的卡灵基础数值还要高上不少，更别提差了一个大阶位了。

被薇洛妮卡搀扶起来后，洛伦兹仍旧不屑地看着亚希。

白裙少女则无奈地向亚希歪了歪头，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所以才想帮亚希把卡面送进去。

“我会尽快把素材卡的钱还上的，薇洛妮卡小姐。”

说完也没等少女回应，亚希便在洛伦兹要喷火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世家对于家臣的偏见与生俱来，多说无益。

经过这档子事后，亚希也不打算回学院去了。

反正他有【巴格斯特】护身，风象魔物通常也就白品高星水准，在黑犬面前跟脆纸没什么区别。

今晚他要让【巴格斯特】去吞噬魔物们的灵魂，以此来为它的传说解放【以怨念之链，绞断腐朽王权！】储存力量。

他原本畏惧的怪物，如今却要成为自己的食粮。

随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亚希也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街道上相当寂寥，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刺得人心发慌。

亚希的胶质鞋底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如同海上的灯塔那样引人注意。

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剐蹭声便从脑后传来，风声烈化成刃，异化出张牙舞爪的虫头怪物。

并非只有一只，也许是鲜少有人类活动，许久没见到活人的它们面对孤身一人的亚希，竟然选择抱团行动。

人类脑子中的想象和情绪，正是魔物们最喜爱的食物。

裂风呈锥形涌来，直接将街边的路灯齐面切断。

可不待它们飞到亚希身后三米，便撞上了一堵牢不可催的墙，整个身子像碎掉的西瓜那般四分五裂，喷薄出灰色的液体。

一些细若游丝的空白烟气飘出，被快有两层楼高的黑犬吸入嘴中，身上的鬃毛开始染上几抹怨念的黑气。

“风蚀虫喉，最高可以成长到约绿色低星的风象魔物，这些大多都已经是成熟期了。”

亚希眉头微蹙，在人类生活的城市里，居然这么快长出了成熟期的魔物，实在是违反常态。

这里可不是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