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华夷之辩

刘贺长叹一口气，莫名想起了昔日的三角洲贸易。

若是如今也有大不列颠的商人该有多好，他们的棉花机便宜，皮实，还耐用。

可惜，那群人正在非洲草原上追兔子呢，想抓都没办法，只能望洋兴叹。

刘贺起身眺望远方陷入了沉默，良久后再次叹气，“下诏，下月起少府不再收购硝磺，自此后禁百姓私采硝磺。”

“朕欲设硝石署，迁各地死囚于蜀中，服劳役。”

“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丙吉也沉默了。从下月起不再收购硝磺，转为朝廷专采。虽然可以惠及采硝百姓，亦可防止奸商居奇，可谓一箭双雕。

但刘贺依旧没熄收硝磺之心，反而要为此单设官署。

“陛下，臣斗胆一问。”丙吉拱手道，“陛下春秋鼎盛，仁德传于四海。如今不惜民力，广收硝磺，究竟为何？”

“臣不解，望陛下明示。”

刘贺面色一僵，闷声说道，“朕自有大用，少府日后便知，不必多问，奉诏便是。”

丙吉见刘贺不愿说，也来了脾气，“陛下若不严明，臣恕难奉诏。”

刘贺的脸也随之冷了下来，“少府欲抗诏，可知此乃大不敬之罪。”

丙吉跪倒在地，躬身说道，“人臣之谊，宜直言正论，非敬阶。”

“陛下委臣以少府，臣食君禄应为君远计。若陛下有失，臣不言之，以小错铸大过，使庶民心散社稷危卵，臣百死难辞其咎。”

说完重重叩首在地，“臣为君进言，虽死不悔。”

“你.....”

刘贺还是第一次遇见敢当面顶撞他的大臣，哪怕是以前的霍光也是以劝诫为主，虽然霍光的劝诫等于决定，最起码刘贺面子上过去的。

如今丙吉却是硬顶。

“来人，将丙吉以大不敬之罪下狱。”

刘贺说完拂袖而去，他没有杀丙吉的心，但还是那句话，面子上得过得去。

丙吉也不反抗，任由侍卫将自己架走，口中大呼，“忠言逆耳，望陛下三思而行。”

“架出去。”

刘贺气呼呼的返回温室殿，刚入内就有内侍递上奏疏。

刘贺板着脸问道，“又有何事。“

内侍见刘贺面色不善，急忙跪倒在地。王善也在一旁开口，“狗才，还不滚下去。”

内侍如释重负，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就走，而此时刘贺却把人叫住，“罢了，呈上来吧。”

“诺。”

看完奏书的内容，刘贺更气了。这是一封上请奏疏，所谓的“上请”又称“先请”，乃是郎中以上官员的特权。

若郎中以上官员犯耐行（剃发）以上罪行，当由天子决断。往往这种时候天子都会法外开恩，以广收民心。

此时上奏疏的乃是当涂候魏胜。

于酒肆之中醉酒伤人致人死亡，若打的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或许算不了什么大事，都不会送到刘贺面前。可好死而不巧他打死的乃是马韩质子——韩忠。

马韩在三韩中势力最大，教化不显，百姓有名无姓，所谓的韩还是刘贺所赐。

马韩赐姓韩，辰韩是所谓的秦人后裔，赐姓为秦。牟韩势力最弱赐姓牟。

刘贺当时是想统一赐姓——棒。

当时朝臣问赐姓“棒”有何深意，刘贺也不好说“棒子”，只能因此作罢。

韩忠此人，刘贺有点印象。在几位质子中，此人是最好学的一位。

刚来长安时话都说不明白，然求学刻苦才思敏捷，五经博士也多有夸赞。

此人原本是刘贺预想的三韩都护，没曾想还未成才便死于魏圣之手。

一个质子本死不足惜，可质子却关系到三韩大计。

霍光可不会因为你是彻候就对你另眼相看，王爵他都砍了，侯爵算个屁。

二话没说就将魏圣下狱。

魏圣知道霍光不会轻饶他，只能上书历数先祖功业向天子求救。

“无耻之尤。”

刘贺看着奏疏上“劳苦功高”四字都被气笑了。若是当涂候是因功封侯，还勉强当得起这几个字。

可惜出在当涂和魏不害乃是淮南国下一县令，只因当时淮南王刘安意图谋反，魏不害向朝廷上书以首告者封侯。

其后再无功绩。

“醉酒闹事，飞扬跋扈，还敢向朕求情。”刘贺满脸不屑的将奏疏丢到一旁，“传诏廷尉，严办。”

“诺。”王善领命而去，行至殿门口却又被刘贺叫住，“等等。”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还要追究其深意。当涂和醉酒打死韩忠不仅仅是醉酒闹事这么简单，更多的还是对蛮夷的不屑。

即便马韩三地皆已封王，可蛮夷之王在长安勋贵眼里还是蛮夷。

刘贺很清楚，单纯的毁灭并不是征服一块区域最好的方式。况且以大汉如今的人口也不允许他行事太过酷烈。

所以他想的是打一棒给一个甜枣，反对大汉者坚决人道毁灭，若心向大汉则分化于关中关东各地，化胡为汉，移风易俗。

相信以汉文化的同化力，用不了两三代所谓的三韩将不复存在，羌，月氏，车师，乌孙以后也是如此。

要想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改变满朝勋贵的认知。不能让蛮夷质子在长安时时刻刻都有人提醒他是蛮夷。

“传诏，下次朝会时，论华夷之辨。”

.......

处理完魏圣之事，傍晚嗯刘贺回到椒房殿。

一年过去，霍成君也是越发的艳丽，在刘贺的不懈努力下，仓禀愈发的丰实，连肚子也随之鼓了起来。

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刘贺心中有期待，也有不安。

期待的是这个小生命是他亲自用汗水耕耘出来的，出生后，霍成君也将会彻底倒向她。

无论是亲爹还是亲哥都没有亲儿子重要。

亲儿子即位她是皇太后，若亲爹或者亲哥，那她就成公主了。

地位还不如皇后呢。

至于不安则是因为霍家。如果霍成君生下的是男孩，当为嫡子。他有些担心霍光会和他玩去父留子这一套。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也不得不防。

皇帝嘛，一天到晚想的都是，谁能谋害朕，谁想谋害朕，会如何谋害朕。

“妾，拜见陛下。”霍成君见刘贺前来，刚欲行礼就被刘贺架住，“皇后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谢陛下。”霍成君起身笑了笑，随即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刘贺白了一眼，抬手作势欲打。

霍成君俏皮的眨眨眼，“妾听闻少府顶撞陛下，特意为陛下熬了甘豆汤，以熄陛下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