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远航（大大大章）

外面天气晴朗，

可王均却再也不会有晴天。

钥匙放在门上，他悉悉索索的脱下了鞋子，然后将菜放在了餐桌上。

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路过了妈妈微笑着的遗像，王均面无表情的去到了厨房洗手，再回过头将番茄和五花肉拿了出来，将番茄烫水，然后撕掉表皮，坐在餐桌上，王均一边撕着表皮，一边跟妈妈的遗像唠嗑：

“妈，今天高考分数出来了，463，超过二本线二十分，超常发挥了。”

“我这次语文考的好，居然考了110分，但是数学的发挥好差，只有60分，果然我的数学还是太弱了。”

“妈，我厉害吧？”

房间里没有回答，只有遗像上的妈妈的笑容在看着她。

王均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桌面清理干净，打开了煤气灶，哒哒哒声响后，他倒了油，将蛋打进了锅里，油声滋滋的乱叫，他又补上了番茄。

这段时间里他会做的菜多了很多，但他最爱吃的还是妈妈教的番茄炒蛋。

趁着烧菜的过程，他走到了灶台边上，拿出了香点燃，插在了香炉上，袅袅的香烟燃起，王均这才松了口气，很快走到了厨房，完成出锅。

香气飘渺，王均将饭盛起，继续自言自语道：

“妈，现在局势已经控制了，社会恢复了正常，梦母教也解散了，没人信这东西了都。”

“我打算明天去申请助学金，看看能不能上个大学。”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王均就快将饭菜吃完，他趁着暑假找了一份工作，来赚些生活费。

“咚咚咚。”

在他收拾碗筷的时候，敲门声响起，王均身子颤了颤，将手上的油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是已经换了崭新工作服的孙君，在他的胸前挂着一只眼睛。

“你好，我是厉鬼管理局负责人，孙君。”

王均抿了抿嘴，平静的说道：

“您稍等我一下，进来坐会，我将碗筷洗干净就跟您走，碗放太久会惹蟑螂。”

王均转身离开，速度加快了不少，手上的碗筷乒乓声响，动作迅速。

孙君惊讶于王均的反应，她走进了房间，望着简陋的装饰，还有灶台上女人的遗像，有些感触。

“你知道我要来？”

“当然。”

水声响起，王均背对着孙君，一边洗着碗，一边解释道：

“你不是来抓我的吗？”

“之前局势不稳定，你们没时间管我，现在稳定了，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你们还不来抓我去坐牢吗？”

王均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很清楚，虽然他迷途知返，但是他做的错事仍旧是产生了，他拿人体做实验，创立宗教敛财，只为了妈妈续命，这些都足以让他判刑。

但无所谓了。

把家里打扫完就可以过去了，他这样的庸才，怎么过都是过。

哪里都是阴天。

孙君望着王均落寞的背影，却是如他所说，局势稳定后，他第一时间便找到了网上发布脑髓液的ip，也找到了王均的地址。

她坐在这个房间的木质椅子上，四处打量着说道：

“你说的没错，利用尸体做实验，创立信教，这些在正常时期都是违法的事情。”

“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你下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孙君话锋一转：

“但我不是来抓你的。”

“特殊时期特殊方法，正是你的发现和你的坦白，让大量的病人等到了病原体移植的那一天。”

王均洗完的声音一停，只有水哗啦啦的流着，紧接着他冷冷的声音反驳道：

“可是，如果我早一点提交的话，那就会有更多人活下来，我等于间接害死了很多人......”

孙君打断了王均的话。

“这是官方的责任，而不是你的责任。”

两人看向彼此，正好对视着，孙君看见了王均眼中的茫然，王均看见了孙君眼中的认真。

“请容许我们向您说一声对不起，对您的家庭造成这样的影响，有一部分我们的原因。”

王均抿了抿嘴，他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君继续说道：

“王均，这一次来，不是来抓您，相反......我是来邀请您的。”

“利用自己的母亲作为实验对象，实验出了脑髓液的用法，为病人的存活创立了宝贵的时间；创立梦母教，帮助官方维系社会治安；如果这样都要判刑，那我们也太黑暗了。”

“您是拥有大义的人，对于厉鬼处理更是奇才，我们厉鬼管理局非常希望能吸纳您这种人才加入，继续为后续的厉鬼对抗做出贡献。”

“在来之前我们已经对您进行调查，了解到您的家庭困境，脑髓液已经帮您申请了专利补助；在工作上我们会给出您正式成员的待遇，同时给出您助学优惠，不会影响您的学业生活。”

孙君回头，看向了遗照，眼光拨动着，旋即望向了仍震惊着愣在原地的王均。

“您的母亲真的很伟大。”

孙君带着赞赏的眼光看向了面前这位小孩，她点点头，肯定着说道：

“感谢她教出了这么优秀的儿子，为国家做出卓绝的贡献。”

交谈很快就结束，孙君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她还要前往下一个地点，邀请成员。

房间里重新只留下了王均一个人，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

他刚刚从一个阶下囚，突然转变成了一名人才？

良久，他才五味杂陈的重新回过头，看向了妈妈的遗像。

妈妈仍在微笑着看向王均，好像从未怀疑过王均的能力一般。

“妈，连这你都还在相信我吗？”

王均擦了擦眼角的光芒，嘴角露出了良久未出现的笑容，沮丧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的光。

他想通了一些了。

他本以为人生从此之后都是阴天，可今天却重新出现了阳光。

他的存在不仅仅是他自己，同样是妈妈的期望。

就好像妈妈说的，如果他真的有能力的话，那就不只是做到自己不害怕雨，而是做到让暴雨停，让整个世界都受益。

他的人生再次有了意义，就是为厉鬼对抗做出贡献。

“妈妈，谢谢你培养我。”

王均深深的，向妈妈鞠下一躬。

......

......

孙君来到了第二个地点——福利院。

阳光照耀着这个被遗弃的地方，温暖的阳光像是消解福利院的哀伤，福利院里的都是些小孩子，他们或是脏兮兮的，或者在打闹，看见孙君的靠近，有些畏惧。

坐在秋千上发呆的张小桥转过了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她就是张桂花的女儿，有智力障碍的张小桥。

“姐姐，好久不见。”

她在晒太阳。

孙君这段时间太忙了，只有今天她才借着公务的名义，来见一面张小桥。

“好久不见小桥，这段时间在这里呆着还开心吗？”

张小桥点了点头，张着大大的眼睛，害羞的点了点头，说道：

“好......好，开心的。”

“开心就好。”

张桂花临死前希望孙君能将她的女儿安置好，时间紧迫，张小桥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只能将她放在福利院暂住，但好在她过得还算开心。

或许在厄运面前，浑然不知也是一种幸福。

“姐姐。”

张小桥的拳头攥紧了一些，她抿着嘴，怯生生的问道：

“外面还......还有人在睡觉吗？”

孙君愣了愣，没有出声。

张小桥解释道：

“就像妈妈那样，要睡很久很久。”

孙君舔了舔嘴唇，她望着张小桥，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积极的说道：

“外面的局势已经被控制住，大家恢复了健康的生活，大家都在努力。”

张小桥听的很认真，等到孙君说完后，她才重重的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那段时间妈妈一直想睡觉，她一直不放心我，不敢睡觉。”

“现在好了，她可以安心睡觉了。”

“真好。”

望着张小桥，孙君收回了之前的想法，她只是有点差别的小孩，但她同样能感知到真相。

她同样悲伤。

福利院的护工走了过来，跟孙君侧耳说道：

“这个小孩很乖。”

“她太乖了，因为妈妈希望她以后能好好的过，可她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很努力，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真不知道她以后该怎么办？”

张小桥荡着秋千，离天空忽近忽远的，就好像离妈妈一样。

张小桥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办？

妈妈要睡很久，在睡着前，妈妈哭着跟她说，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可是大家都不是很喜欢她，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做到别人的一半，甚至更少。

等她睡着的时候，妈妈会生气吗？

“小桥。”

孙君的声音唤回了张小桥的意识，他们彼此对视着，看着对方的眼睛。

“你可以帮帮我吗？”

张小桥有些疑惑，她看着孙君，眼睛呆着茫然，她指了指自己，说：

“我，我吗？”

我能帮什么，我能不拖后腿就好了。

可孙君仍旧认真的点头，她没有开玩笑：

“我们新成立了一个部门，缺少一个打扫卫生的妹妹，如果你可以的话，我希望请你来帮忙。”

“我们会付给你工资，你以后都可以在部门呆着，那里就是你的家了。”

张小桥猛的有些震撼，她的瞳孔有些湿润，她抿着嘴，看向了孙君。

“我，我想去试试。”

张小桥很怕拖大家的后腿，但是，

如果，如果只是搞卫生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孙君仍旧补充道：

“在工作的期间，你仍旧要继续你的学业，未来我相信你不会只是保洁的工作，也会像你妈妈一样，成为一个坚强的女人。”

“你不仅可以照顾好你自己，也可以照顾好我们，对吗？”

暖洋洋的光洒在了孙君的身上，张小桥此刻只觉得她看到了天使。

“我......我会努力的！”

孙君离开了，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张小桥攥着秋千的绳子，愣了良久。

直到夕阳西下，她才重新看向火红的天空。

“妈，你好好休息吧。”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

......

孙君的最后一个邀请目标是陈寻，也是她必须要拿下的目标。

做好准备后，孙君敲响了门。

陈寻拉开门，发现来的是孙君并不意外，两人互相点头，打了打招呼。

“陈老师，你的家比我想象的好看。”

整体黑白的打造，像极了年轻人喜欢的简约风，在阳台上摆着一个茶几，旁边种着植物。

陈寻谦虚道；

“简简单单而已。”

谁懂这个简约风他到底花了多少钱，就为了进他家做客的时候他能说一句“不过如此”。

两人就坐。

孙君坐在沙发上，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口后，开门见山的说道：

“陈寻，你愿意成为鬼理局的专业顾问吗？鬼理局很需要你。”

陈寻望着孙君，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先开始了提问：

“孙负责人，你觉得后续后续还会有其他厉鬼出现吗？”

听着陈寻的话，孙君意识到，现在是陈寻在对鬼理局进行面试，只有鬼理局达成了他的要求，他才会加入。

思索片刻后，孙君回答：

“会。”

不是打圆场，不是官方的套话，而是确切的肯定。

时代在改变，梦魇只是一个开始。

陈寻点点头，继续说道：

“鬼理局的宗旨是什么。”

孙君亦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维系社会的稳定，对抗厉鬼的屠杀。”

陈寻最后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最后人类真的被厉鬼毁灭了，你会作何感想？”

孙君停顿了片刻，最终回答道：

“至少我们努力过。”

陈寻放下了杯子，点点头：

“我认为贵局的理念和我的理念非常一致，我很愿意成为鬼理局的顾问，只是我平日自己的工作也繁忙，或许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不能呆在鬼理局。”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孙君诚恳的说道；

“日常的工作自然是我们都在做，我们只会在关键时刻召集您进行辅助。”

“恭喜我们成为同事。”

孙君伸出手，与陈寻握手后，孙君离开了陈寻的家。

鬼理局的基本架构已经完成，她现在还需要去吸纳更多的人，成立鬼理局。

房子里重新只剩下了陈寻一人。

陈寻抬起了头，望向了深夜的星空。

他内心五味杂陈，对于人类的未来忧心忡忡。

而在这同一片星空下，无数人亦是在抬起头，王均，张小桥，孙君，梁冰，余局等等......

在这平静的夜，每个人思潮翻涌，却又殊途同归。

梦魇虽然结束，可危险并没有结束。

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在海浪来临之前，能够让人类的孤帆不被打翻。

甚至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