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灵泉之秘 上》

夜已深,邱尘小院的左侧小屋中。

陈秋脸孔苍白。他颤颤巍巍地将红肿的双手浸在装满泉水的木盆里。

细小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管里流动着冰火交织的奇异触感。

陈秋深感,此乃绝非凡物。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指尖最后一丝淤青消散,喉头滚动着咽下某种滚烫的东西。自上次偷饮灵泉水贯通阳跷脉小段后,他发现只要皮肤接触泉水超过半盏茶时间,伤口便会完全愈合,甚至是拉伤的肌肉亦可以修复。不过次数多了,愈合的时间竟也长了起来,这几日陈秋也摸出了这水的门道。说到底是自己偷偷用的,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体内经脉的酸痛感如影随形,《周天录》的修炼,在第二条经脉阳跷脉仅仅开通一小段后,便又陷入了瓶颈。他的资质实在不佳,陈秋无奈,也不愿放弃,打算今日再冲击一次看看能不能开二脉。

距他初入勤业堂已经十日,这十日里,他每日天不亮便被邱尘呵斥着起身,清扫那仿佛永远落不尽的枯叶,再用那对沉重异常的旧木桶,去打满蕴含灵气的泉水。

每回打水,陈秋总会装作不经意,让劳作时新添的细碎伤口蹭过桶壁内侧。那丝丝冰凉顺着伤口渗入体内,伤痛与疲惫便会稍减。只是这等事他只敢偷偷为之,不敢声张。唯有夜深人静,他才盘膝坐在蒲团上,将所有精力投入《周天录》的修炼。

此刻,他额角青筋微凸,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衣襟。双目紧闭,心神沉入体内,正竭力引导丹田中那缕比发丝略粗的灵气,沿着《周天录》记载的经脉路线艰难推进。

第二条阳跷脉已贯通一小段,但第三条阴跷脉的开拓却比前两条更为艰难。每一次冲击闭塞节点,都似有万千钢针攒刺,痛得他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撕裂般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碾碎。

“嘶……”陈秋闷哼一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脑海中忽然闪过晏玉堂的话语:“灵气像水,经脉是沟,沟没通干净就猛灌水,肯定淤住。你得把心思沉下去,用意念当细筛,慢慢滤着灵气走。”

“对,不能硬冲。”陈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他尝试着将意念放得更缓,如同春风化雪般,一点点去“揉开”那堵塞之处。可即便如此,阴跷脉的坚韧仍远超他的想象,灵气在体内运行依旧滞涩不堪。

这般修炼持续了近两个时辰,陈秋只觉丹田内的灵气愈发微弱,四肢百骸也传来阵阵虚脱般的疲惫。他心中清楚,如此下去绝非办法,怕是今夜又难有进展了。

正思忖间,他手腕上一道昨日被蚀灵草划伤的伤口忽然传来一阵痒意。那是道细小的口子,此刻却莫名地发烫。陈秋下意识地摸了摸伤口,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那灵泉水!

前几日他曾试过,灵泉水对伤口愈合有奇效,不知对这堵塞的经脉是否也有帮助?念及此,陈秋再也按捺不住,挣扎着起身,踉跄着来到院角的喷泉边。

他抄起挂在桶沿的半瓢,舀了满满一瓢灵泉水,仰头灌下。泉水入腹,一股清冽温和的溪流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尤其是那堵塞的阴跷脉附近,更是传来一阵舒泰的清凉感。原本针扎般的剧痛竟减轻了不少,灵气运行的滞涩感也似乎缓和了些许。

“果然有效!”陈秋心中一喜,连忙回到小屋,重新盘膝坐下。这一次,他借着灵泉水的效力,将意念放得更缓,引导灵气的动作也细腻了许多。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油灯的灯芯“噼啪”作响,眼看就要燃尽。陈秋忽然感觉体内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噗”响,仿佛什么东西被轻轻捅破了。紧接着,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从阴跷脉中缓缓流过!

虽然仅仅贯通了寸许,但这无疑是巨大的突破!陈秋只觉精神一振,连日来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他知道,这灵泉水定是关键。只是这等秘事,绝不能让旁人知晓,便是邱尘长老,也未必能坦然告知。

他小心翼翼地收敛起心神,不敢再继续冲击,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此刻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叫声,修炼的消耗让他饥肠辘辘。陈秋苦笑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到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哐当”一声,小屋的木门被推开。邱尘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口,声音冰冷:“时辰到了,滚起来!”

陈秋一个激灵醒来,只觉浑身酸痛,尤其是昨夜开拓经脉的部位,更是如同散了架一般。但他不敢怠慢,迅速套上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

“今日去兽栏,给驮云兽喂蚀灵草。”邱尘丢下一大捆暗绿色的干草,又扔过来一副油腻的皮手套,“这草茎坚如铁木,根须带毒刺,仔细些。巳时前务必完工。”

陈秋接过草捆,只觉入手极沉。他忍着恶心戴上手套,抄起旁边的铡刀,走到兽栏旁。那蚀灵草散发着一股腥甜气味,叶片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嘿!”陈秋铆足力气,一刀劈下。“锵”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那草茎上却只留下一道浅痕。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刀柄传来,震得他虎口一阵发麻,昨夜刚贯通的阴跷脉处也隐隐作痛。

“呼……”陈秋喘了口气,定了定神,再次举起铡刀。如此反复,一刀刀劈下,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清晨的兽栏里回荡。没过多久,他便累得满头大汗,手套也被磨得有些破损,几根毒刺竟穿透了皮革,扎进了他的手指。

“嘶!”尖锐的麻痛感传来,紧接着便是火烧火燎的刺痛。陈秋心中一紧,知道这是蚀灵草的汁液渗入了伤口。他连忙丢下铡刀,跑到一旁,偷偷用手指沾了点桶里的灵泉水,抹在伤口上。

清凉感传来,刺痛竟迅速消退了不少。陈秋暗自庆幸,还好有这灵泉水救急。他不敢耽误,忍着痛继续干活。可那蚀灵草的汁液似乎有腐蚀性,即便隔着破损的手套,仍有不少沾到他的皮肤上,带来阵阵不适。

这动静惊醒了附近休息的杂役。很快,便有几个人围了过来,看到陈秋狼狈的样子,不禁哄笑起来。

“哟,这不是邱长老跟前的红人吗?怎么连个草都铡不动?”

“看他那细皮嫩肉的样,怕是没吃过苦吧?”

“我看呐,八成是哪家走后门塞进来的,来咱们勤业堂镀金呢!”

陈秋闻言,眉头紧锁。这些人昨日便已嘲笑过他,今日见他受伤,更是变本加厉。他本不想理会,可那嘲讽的话语如同针一般扎在他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嘲笑者。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竟让那些人下意识地止住了笑声,脸上的讥讽也僵住了。其中一个胆小的,更是被他看得双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陈秋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再次举起铡刀。这一次,他的动作中多了几分狠劲,每一刀都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锵锵”的声响更加密集,竟让那些杂役心生畏惧,不敢再逗留,灰溜溜地走了。

好不容易挨到巳时,陈秋终于完成了喂兽的任务。他脱下手套,只见双手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红肿的水泡,被蚀灵草汁液侵蚀的地方更是麻木刺痛。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小院,只觉浑身像灌了铅一般。

邱尘早已等在院中,见他回来,下巴朝角落里的水桶一扬:“提上,绕院疾走百圈。水洒出超过三瓢,今晚别想吃饭。”

陈秋心中一苦,却不敢辩驳。他提起那对沉重的水桶,开始绕着小院奔跑。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水桶晃来晃去,水不断洒出。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下去!

百圈跑完,他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水桶里的水也所剩无几,远超三瓢之数。邱尘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水桶,又看了看他,丢过来一个小瓷瓶:“化瘀散,晚上接着练。”说罢便转身回了正房。

陈秋捡起瓷瓶,打开闻了闻,一股清凉的药香传来。他涂抹在伤口上,只觉一阵舒泰,疼痛缓解了不少。他知道,邱尘虽严厉,却也并非完全无情。

傍晚时分,陈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屋,正想休息片刻,却听见院外有人呼唤:“陈师弟?”

他出门一看,竟是晏玉堂。只见晏玉堂身着青衫,面带微笑,眼神落在他红肿的双手上,微微皱了皱眉:“听说你今日又遇麻烦了?”

陈秋苦笑一声,将白天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晏玉堂听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对付这种人,就得有股狠劲。只是日后要多加小心,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顿了顿,又问道:“《周天录》修炼得如何了?”

陈秋迟疑了一下,将自己贯通阴跷脉的事说了,却隐去了灵泉水的帮助:“只是贯通了寸许,仍是艰难得很。”

晏玉堂点点头:“初入修行,本就不易。你能在邱长老手下坚持至今,已是难得。切记,修炼之道,贵在持之以恒,更要懂得循序渐进,切不可急于求成。”

他沉吟片刻,又道:“我观你气息,似有些虚浮,想必是修炼时太过急躁,伤了本源。日后修炼前,可先静坐片刻,收敛心神,再引导灵气运行,或能事半功倍。”

陈秋闻言,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借助灵泉水修炼的事,暗道:“晏师兄所言极是。那灵泉水虽能缓解疼痛,但若一味依赖,怕是真的会伤了本源。看来日后需更加谨慎才是。”

他拱手谢过晏玉堂的指点,心中却思绪万千。这崇渊阁中,人心复杂,修炼之路更是坎坷。他唯有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在此立足。而那灵泉水的秘密,既是他的机缘,也可能是祸端,必须小心隐藏。

夜色渐深,晏玉堂告辞离去。陈秋回到小屋,盘膝坐下,尝试着按晏玉堂所说,先收敛心神,再引导灵气。果然,那灵气运行虽依旧缓慢,却比往日顺畅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唯有一步一个脚印,方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宗门中,走出属于自己的道。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小院之中,也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