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招安
- 受命于天?从县令开始,打通三国
- 玉谿山人
- 5148字
- 2025-06-12 11:06:05
“你是怎么猜出我就是褚燕的?”
高大男子面上陡现惊疑之色,旋即,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对着押解张举前来的那青壮快声询问道:“你确定他真是孤身一人进的太行山?外围巡山的儿郎们可有发现其他人?”
青壮愣了一下,皱眉苦想片刻,心中却也有些不安起来,“巡山兄弟通知我的时候,确实只有他一人……要不,我再去问一遭?”
“速去速去,多带些人去,记得仔细探查清楚,一旦发现异样,马上回报!”褚燕眼睛往张举身上一落,露出几分狠色,“此人来的古怪,必然是故意入山来刺探我们的。说不准,此刻太行山口已经有汉军重重包围!”
此言一出,周遭那些原本各自忙碌之人,纷纷哗然,随即一股脑的围拢过来,个个怒意十足的盯着张举。
张举微微张口,瞪着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突变的形势。
以他的猜度,在自己介绍完身份,并且讲出那句泼天富贵之后,肯定会被褚燕奉为上宾。
哪成想褚燕的反应会这么大,简直就是惊弓之鸟!
“壮士…大帅…褚首领!”张举连着换了好几个称呼,急忙出言解释道:“真就只有我一人,不是刺探,更没有什么汉军!”
褚燕理也不理张举,对着左右点头示意,随即就有人上前拿着麻绳将张举紧紧捆住,然后拖拽拉扯,丢到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里面。
石窟顶部有浑浊水滴不停坠落,昏暗且潮湿,地面上胡乱堆着些白骨,却也不知道是人还是兽。
张举这下子彻底坐蜡了,缩着身子挤在角落里,满心都是悔恨之情,早知道就去下曲阳了,非要上太行山干嘛!
若是直接向官府投案,以自己的罪责,至多就是流放交州,若是再找些人脉,施些钱财,在路上拖一拖,没准,还没走到扬州,就能遇到大赦!
到时候,自己就能重回清白之身了!非要想着这劳什子的将功赎罪……
一念至此,心志本就不坚定的张举更觉得后悔难当,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而另一边,褚燕却也是坐立不安,尽管他藏匿于太行山中,却不代表情报闭塞,前不久地公将军张宝身死,下曲阳被攻破的消息早已经传入山中。
从那时起,他就常怀一股忐忑之情,生怕汉军一个顺手,就派兵入山将自己这股盗匪给剿了。
须知道,即便他现在麾下部众已经达到万人,但是大多都是些刚刚束发或者加冠的少年,平日里呼啸来去,做些自以为行侠仗义的勾当,当然很是威风。但是和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汉军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甚至于若不是依仗太行山高谷深,加上黄巾之乱导致官府无暇理会,恐怕早就有郡兵入山清剿自己了,别处不提,单是褚燕所知,他老家常山真定,就有人天天往太行山里钻,在四处搜寻他的踪迹。
如今下曲阳方破,就有莫名人士入山窥探,很显然就是汉军准备下手的预兆!
就在这双方都惴惴不安的情形之中,时间一点点的消逝,在太阳逐渐偏西,不止张举所在石窟,就连平地山谷里也开始吹起冷风之时,先前派遣出去重新巡山的一众盗匪终于回来了。
“如何?”褚燕不等他们来到身前,就出声喝问。
回话的不是先前押解张举的那个青壮,而是负责巡山事宜的另一名首领,其人名唤孙当,身上披着一件简陋的皮甲,手上捏着一把两股钢叉,此刻微微喘气,对着褚燕拱手言语:“没有汉军,我们将各个山口都巡了一圈,不见半个人影。”
“所以说,那个老头没有撒谎……”褚燕眉头一松,却又马上皱了起来,“那他究竟是何来意?”
孙当嗤了一声,顿了顿手中钢叉,“管他有没有撒谎,是何来意,既然是官,那就杀了了事!”
褚燕眉头依旧不放,抱着手臂,来回踱步深思,忽然间脑海闪过张举那句振振有词的富贵,心中猛然一动,却是有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涌了上来。
“快,去将那老头带来,不,是去请!”
过得片刻,当神色凄惶的张举重新置身于阳光之下,只觉得手脚俱软,差点就要站不住了。
褚燕见机的快,上去一把扶住张举,露出了一副和善的表情,“先前小子无状,不知天高地厚,却是冲撞了府君。还望府君不要见怪。”
张举其实在被带出来的时候,已经从这些盗匪脸上神色窥出一丝端倪,但直到褚燕这句话出口,他才彻底放松,额角鬓边的汗水瞬间像不要钱一样的渗了出来。
“无怪无怪,子曰,君子有七慎,褚头领仔细一些,也是应有之意。”张举擦了擦汗水,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
“不愧是府君,曾经的两千石,出口就是圣人言语。不像我,自幼便不爱读书,只知道胡闹。”褚燕浅笑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却也不知我这等无知小子,如何能让府君亲自来送富贵?”
张举一路艰辛为的就是这句话,心中大喜,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反而肃然起来,“褚首领应该知道山下黄巾战事吧?如今张宝覆灭,三公将军,已去其一,余下两人也不过是引颈受戮而已。勿需多久,入冬之前,河北黄巾必然肃清。”
褚燕和煦神色慢慢收敛,转而沉默起来,没有答话。
张举却愈发的肃然,慨然问道:“所以,我想问褚头领,你现在聚集少年群盗,啸聚往来山林之间,是想要赴黄巾前尘,成为下一个张宝?下一个汉军刀下亡魂?”
“哼!我们可与黄巾不同!他们非要占据城池,在平原与汉军作战,这岂不是傻子吗?”在一边听了半晌的孙当,眉毛一扬,伸手环指周遭,“我们有这太行山为依仗,即便汉军来剿,也是怡然不惧!”
“太行山的确幽深莫测。”张举抬头看向四面八方,一层叠着一层的峰峦,先是称赞了一声。旋即,却开始叹息,“但若是汉军不入山呢?他们只要将太行山口堵住,你们又能支撑多久?我方才看到山谷中田亩并不多,收成则更差,一旦缺粮,你们吃什么过活?”
“笑话!”孙当闻言嗤笑一声,“太行山延绵千里,贯穿南北,不知道多少进出山口,汉军能尽数堵住?我不信!”
张举没有理会孙当,重新看向了关键人物褚燕,“褚首领亦是做此想法?在汉军的围堵当中,看着跟随自己的儿郎下属,慢慢死伤殆尽,最后只余孤家寡人?你就甘心如此?还是说,你真心认为凭借这些部众,能推翻汉室,取而代之?”
褚燕闻言一怔,随后就是长久的思索,到最后终究是长叹一声。
汉室倾颓是有心人都能预见之事,但它究竟能撑多久,却是谁也讲不明白的,黄巾刚起来的时候,声势何等浩大,蔓延天下九州,现在呢,已经是薪灭火熄,将亡之相。
褚燕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当然清楚凭借太行山中这些人,根本成不了大事。他之所以啸聚太行,部分原因是受到了黄巾影响,以及游侠脾性作祟,看不得黔首百姓无依无靠,为官府、豪族压榨。但在更深一层,其实是褚燕碍于寒门出身,寻不到出路而做的某种尝试,所谓的招揽流民,邀买人心。
就如后世另一本名著,水浒传里的宋江一样,归根到底是为了招安,博一个出头机会。
不过即便想的如此透彻,但是褚燕脸上摆出来的却是另一番神色,他慨然反问道:“所以,张府君所谓的富贵,就是要我率领属下,俯首而降吗?你如何能保证,山外那些汉军不会在我们投降之后,出尔反尔,把我们杀鸡儆猴?”
“绝对不会!”张举明白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挺直上身,认真言语,“汉军主帅张阙张公高,此人乃少年英雄,天生将星,自东郡到颍川,再到钜鹿,所到之处,黄巾之势无不荡平。这还罢了,此人最为人所称道之处就是知人纳士,求才若渴,宽宏能容,一言九鼎。”
“褚首领放心,有我作保,张公高绝对不会为难你们。以首领这般的武勇和才能,张公高肯定会见贤心喜,征辟你为麾下将佐,便是山中众多兄弟,也能成为汉军,吃上官粮,轻易寻个出身。再也不用忍饥挨饿,担惊受怕!”
事实上,张举根本就没有见过张阙,甚至先前张纯在他耳边念叨的都是对张举的各种诽谤,但是这根本不影响此刻张举尽情的吹捧张阙。
若不如此,怎能打消褚燕的疑虑呢?
况且,他这话也不止是说给褚燕听的。
果然,周遭围观众人听完之后,纷纷鼓噪起来,他们不在乎什么汉军,什么出身,只在意吃饱肚子,以及安稳度日,若不是无可奈何,谁愿意躲在深山里,做一个为人鄙夷的盗匪呢?
心中本就意动的褚燕在这片鼓噪之下,越发摇摆起来,不过,就在他将要点头答允之时,却又再度小心询问了一句。
“果真只要率众投降就能行?以前之事,既往不咎?”
张举先是一楞,随即心中突然横生一股恶意,而这恶意,顷刻之间,就放大膨胀,占满了张举所有思绪。
“褚首领若是想要更加保险,也有一法,那就是能先立功勋!”
褚燕眼眸一缩,拱手以对,“还望先生教我。”
张举咬着牙齿,压低了声音,“褚首领可知道毋极县之事?”
褚燕点了点头,毋极就在他老家真定附近,关于中山相张纯纵兵劫掠甄氏以及城内诸族,而后汉军大范围搜捕擒捉张纯的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想到这里,褚燕不禁眼皮一跳,“难道先生知道张纯在哪里?”
“哼,说来惭愧,我与张纯出身同族,此人乃是我之族弟!我此番入山,除了劝说招抚褚首领之外,实则也是在追捕这个坏了家族名誉之徒!”张举摆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姿态,“若是我所料不错,其人肯定是逃入了太行山!”
“若是褚首领,能够将其擒捉,肯定是大功一件!届时别说寻个出身,就是六百石、千石的官职,也是轻而易举!”
……
时间刚过申时不久,天上日头被几片云翳遮蔽,只有一股朦胧的光彩透出。
这光彩被横生枝丫的树荫切割破碎,等真正落在地面,也变得似有似无。
山风吹来,没有半点温度,却有股刻骨的冷。
张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头望着只能一人通过的狭窄山道,不由暗骂一声。
“主君要不要歇息一下?”身后一名将佐见状,急忙上前,露出谄媚笑容。此人名叫王政,乃是跟随张纯经年的门客,向来以知情晓意见长,此刻见得张纯似有疲惫之态,立马十二分的关心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件崭新亮丽的锦袍,双手奉上,“山风彻骨,主君切莫着凉。”
张纯回首一看,身后是一条如长蛇蜿蜒在山道上的队伍,人数并不算多,约摸两百左右,半数汉人,半数乌桓,神色都有些颓唐。
在经历了关羽那场屠戮之后,张纯曾经为之自傲的幽州突骑,便只剩下这么些人了。然而,这些残兵却是张纯现在仅剩的班底,或者说底牌了。
“不必了,加紧步伐,早点走出这片山林,才是正道。”张纯眼眸一眯,并不想耽搁时间,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着早点走出这片幽深难测的山林。
王政赔笑连连,依旧俯首举起锦袍,小心翼翼的劝张纯加衣。
张纯确实感觉身上有些凉飕飕的,便伸手去拿那锦袍,只是,在手指刚刚触及温软的袍服之时,忽然心中一动。
旋即,脸上摆出一副笑容,翻手抖开锦袍,不过却并不往自己身上披,而是披在了王政身上。
同时,笑意一敛,转而变得沉痛起来,“我虽冷,却远不及麾下儿郎们的辛苦,真正该穿锦袍的,应该是你们,而不是我!汝等再坚持几日,只待回了渔阳,人人皆有锦袍!”
王政一愣,有股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张纯的意图,不由暗自佩服起来,这是要收买人心啊,于是马上附和呼应起来。
原本被山林跋涉弄得疲惫不堪的兵卒们,在两人你来我往的鼓动之下,也渐渐振奋起了精神,脸色比之先前,好看不少,就连行军速度也大大提升。
张纯从衣袖上捏起一片枯叶,手指翻转,心中却有着几分得意。
他得意的不是方才那个小小的收买人心之术,而是自己为了脱身逃回幽州而做的布置。
在将数千步卒抛出做饵之后,张纯便带着残兵钻入了太行山北麓,而那些步卒也果真起了效果,将汉军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过去了。与此同时,他还安排了张举去勾连太行山盗匪,现在只要自己那个心慈手软的族兄能够顺利的发动褚燕,无论声势是大是小,一旦闹出动静,必然会再度牵制住汉军。
那么自己就能趁着这个时间差,翻越层层山峦,通过灵丘古道,进入代郡,届时,就是龙归大海,天高任鸟飞了!
“等回到幽州,首要之事就是重新募兵!”
张纯又一次的想起了那个纵马冲锋,宛如从天而降的红脸大汉,只觉得吹在身上的山风愈发的冷了起来。
一夫之勇算得什么,下次见面,自己定要带着千军万马,将你碾碎!
张纯咬牙不止,与此同时,脚下步伐却也不停。
在又走了不短时辰,天边太阳渐渐西坠之时,张纯终于走出了这条狭窄山道,豁然开朗之际,却见两面峭壁相对耸立,其下云海渺渺,不知道高深,天地之间,苍莽一片。
张纯扶刀伫立,极目远眺,一时心神恍惚,竟然看的有几分痴了。
“主君且看,那里就是常山关了,等过了常山关,再沿着滱水河谷往北,咱们就能回家了!”
一道不应景的声音打断了张纯思绪,他眉头微皱,有些不乐,却见王政喜滋滋的裹着锦袍,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他们此时身处的这片山脉,具体来说是属于太行山脉的恒山,不过因为要避汉文帝的名讳,所以改名为常山,常山郡也是因之得名。
至于王政所指的常山关,古称鸿上关,自战国开始就有关隘于此地修筑。不过此时常山关的名气并不大,并不如后来改名倒马关后那么为人所知。甚至于,因为匈奴内附,此地的重要性慢慢滑落,也远没有明朝时期作为长城防线内三关那么关键。
相对应的,这处关隘的规模并不大,两道城墙,一处城楼,一处烽火台,仅此而已,而且肉眼可见的破败,很显然早就被官府弃置,从而无人据守了。
这也是为何张纯选择从这里回幽州的缘由。
又是一股难以抑制的自得涌上心头,张纯挥了挥袖子,便要率先下山。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
再仔细一听,风中隐隐传来嗖嗖的箭声。
张纯有些不明所以,这是哪里来的敌人,难道……
未等张纯仔细揣摩,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轻盈矫健,宛如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