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划开第七根肋骨时,我听见了冰层碎裂的声音。
这具从南极科考站运回的尸体已经在冷柜里存放了三个月,皮肤却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防护服像第二层皮肤般紧贴在尸体表面,当我用剪刀沿中线剪开时,淡蓝色的冰晶从切口处簌簌掉落,在无影灯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晕。
“苏法医,三号切片结果出来了。“助手小张的声音在发抖,橡胶手套摩擦着平板电脑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细胞端粒...正在逆向生长。“
我摘下沾满冰屑的口罩,凑近电子显微镜。本该死亡的细胞在400倍放大下清晰可见地蠕动着,那些冰蓝色的线粒体像深海发光生物般舒展触须,突然——它们集体转向了镜头方向。
“啪嗒“
一滴冷汗落在载玻片上。
解剖台突然剧烈震动,不锈钢托盘里的器械叮当作响。尸体腹腔深处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防护服碎片像活物般缠住我的手腕。小张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器械架,止血钳和骨锯在地砖上敲出凌乱的音符。
“按住他!“我扯过电击器,却在电流爆响前看见死者胸腔裂口处钻出无数冰丝。半透明的丝状物在空中交织成莲花形态,花瓣末端突然刺入小张的眼球。他仰面摔倒时后脑勺撞在紫外线消毒灯上,暗红的血顺着白大褂滴落,在瓷砖上绽开一串梅花状的冰晶。
尸体直挺挺坐了起来。
冰晶在死者面部蔓延生长,最终在左肩胛骨位置汇聚成莲花胎记。我摸到口袋里的液氮罐砸过去,超低温气体喷涌的瞬间,听见尸体喉咙里发出女儿暖暖的呓语:“妈妈别怕...“
液氮白雾散去后,解剖室陷入死寂。小张歪倒在墙角,凝固的血珠挂在他睫毛上摇摇欲坠。我颤抖着去探他颈动脉,指尖却触到某种滑腻的东西——他的耳后皮肤下,细小的蓝色丝线正如树根般蔓延。
“叮——“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幼儿园林老师发来的照片里,暖暖正用红色蜡笔在教室墙上作画。那些歪扭的线条组成标准的伏羲六十四卦图,卦象中央的阴阳鱼眼睛位置,赫然用黑色蜡笔涂着两个字母:
S7
这是女娲十二号卫星的发射代码,三年前我丈夫林语堂殉职前最后经手的项目。
解剖台上的冰晶突然发出蜂鸣,尸体左肩的莲花胎记开始渗出淡蓝色黏液。我抓起解剖剪想取样,却听见冷柜传来接二连三的撞击声。透过观察窗能看到,另外三具南极运回的尸体正在里面疯狂抓挠金属内壁,他们肩头都盛开着相同的莲花。
走廊警报器毫无征兆地炸裂,飞溅的塑料碎片中,广播系统传出带着冰渣的电子音:“警告...B3冷柜...突破收容...“
我冲向紧急出口时,整面墙的紫外线消毒灯管同时爆裂。飞旋的玻璃碎片里,映出小张缓缓站起的身影——他的眼球已经完全变成冰蓝色,嘴角咧到耳根,正在用解剖剪慢条斯理地剥自己手背的皮肤。
消防通道的铁门在背后重重关闭,黑暗中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投下血色的光。我摸出手机想报警,屏幕却自动跳转到暖暖的实时监控画面。她正用蜡笔在睡熟的同伴脸上描画,那些线条在红外镜头下泛着磷光,组成与尸体如出一辙的莲花图案。
“妈妈。“暖暖突然转头直视摄像头,漆黑的瞳孔里星河倒转,“白胡子爷爷说,要下雪了。“
窗外,今年江城的第一片雪花落在窗棂上。六角形的冰晶中心,都凝结着微缩版的莲花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