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的三清山,宛如仙境。十年光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曾经的青涩弟子,如今已各有故事。
李婉兮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站在观前的平台上,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山风拂过,带起她鬓角的发丝,也勾起了她心底复杂的情绪。自从发现自己怀孕,师兄叶问舟便如影随形,起初她只当是师兄对自己的关怀,毕竟在这清冷的道观之中,除了师门前辈,师兄是她最亲近的人。
“师妹,风大,莫要着凉了。”叶问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和而沉稳。他手中捧着一件披风,轻轻为李婉兮披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李婉兮转过身,对上叶问舟关切的目光,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师兄,你总是这般小心翼翼,我不过是怀了身孕,又不是体弱多病。”她笑着说道,试图缓解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叶问舟却只是微微一笑,眼神中藏着李婉兮看不懂的情愫:“在我眼中,你自是要好好护着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问舟的陪伴愈发细致入微。他会在清晨为李婉兮采摘最新鲜的露水,说是对胎儿有益;会在深夜守在她的房前,以防她有任何不适。三清山的弟子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着这其中的关系,而李婉兮虽察觉到了异样,却始终不愿往深处去想。
一日,李婉兮在山间散步,突然感到一阵腹痛。她脸色煞白,扶着身旁的树木,冷汗直冒。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撑不住的时候,叶问舟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边。他二话不说,将李婉兮抱起,运起轻功,向着道观疾驰而去。
在叶问舟的悉心照料下,李婉兮转危为安。躺在床上的她,看着叶问舟疲惫却满是担忧的面容,心中的疑惑再也压制不住:“师兄,为何对我如此上心?”
叶问舟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婉兮,你可知,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不只是师兄对师妹的关怀。这些年,看着你,我只盼能护你周全。如今你有了身孕,我更是不能有丝毫懈怠,只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平安。”
李婉兮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师兄竟有这般情意。在这三清山的岁月里,她一心向道,从未对男女之情有过太多想法,如今面对叶问舟的表白,她的心中乱成了一团麻。
然而,还没等李婉兮理清自己的思绪,三清山却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一群神秘的黑衣人闯入道观,他们目的不明,见人就杀,道观内顿时一片混乱。
叶问舟紧紧护着李婉兮,手中的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将靠近的黑衣人一一击退。“婉兮,别怕,有我在。”他大声说道,眼神坚定而决绝。
李婉兮看着奋力拼杀的叶问舟,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这一刻,她才发现,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师兄的身影是如此可靠,如此让她安心。
经过一番苦战,叶问舟终于将黑衣人击退,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李婉兮守在他的床边,泪水止不住地流:“师兄,你为何要如此拼命?”
叶问舟虚弱地笑了笑:“为了你,为了我们……还有孩子。”
在这场危机过后,李婉兮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她明白,在不知不觉中,叶问舟早已在她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而叶问舟,也终于等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回应。
随着孩子的降临,三清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在那云雾之间,多了一对恩爱的眷侣,带着他们的孩子李婉兮正倚着窗棂轻抚腹部,忽闻木门轻响。叶雪青抱着陶罐跨进门槛,蒸腾的药香裹着山风漫进屋子,她将陶碗搁在矮几上,目光扫过廊下那抹熟悉的白衣身影。
“自从你回来,师兄便一直跟着你。”叶雪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原以为不过是照料孕期,想不到一晃十年光阴,他倒比从前更紧了。”
李婉兮垂眸望着碗中药汤泛起的涟漪,十年前那场血战仿佛还在眼前。彼时黑衣人剑锋擦着鬓角掠过,是叶问舟以血肉之躯挡在身前,染血的手掌却始终护着她隆起的小腹。后来他在病榻上苍白着脸色说“值得”,那双眼睛亮得灼人,烧化了她心底最后一层坚冰。
“他只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李婉兮抬眼望向廊外。叶问舟正握着竹枝教孩童写字,山间流岚漫过他广袖,惊起檐角铜铃叮咚。十年岁月将少年意气磨成温柔缱绻,可每当转身时,他望向她的目光依然如初雪般纯粹炽热。
叶雪青突然轻笑出声,往碗里撒了把桂花:“师姐不必解释,三清山的晨露都知道,叶问舟的眼睛里,早就盛不下别的风景了。”话音未落,廊外传来孩童清脆的笑闹,叶问舟抱着孩子转身,看见窗前的两人,眉眼间瞬间漫开霁月般的笑意。
药香混着桂子甜香在屋内流淌,李婉兮端起陶碗轻抿一口,暖意顺着喉间漫到心口。十年前那场生死劫,倒像是上天赐的红线,将两颗本应向道的心,牢牢系在了三清山的云雾之间李婉兮攥着襁褓的手指骤然收紧,竹榻被踹得在青砖地上滑出半尺。叶问舟跌坐在门槛边,掌心还攥着半盏温好的红糖水,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指尖滴在玄色衣摆,洇出深色水痕。
“出去!”她扯过锦被蒙住头,声音闷在被褥里发颤。窗外蝉鸣聒噪,却盖不住廊下传来的绵长叹息。
这是产后第七日,也是叶问舟第七次被踹出房门。自那日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冲出产房,守在床前三天三夜未合眼,这份灼人的关切就成了她的负累。每当他弯腰替孩子换尿布,或是将安神汤吹凉递到她唇边,那些炽热的目光总让她心慌意乱。
“师姐,师兄又在墙外站了两个时辰了。”叶雪青掀开竹帘探进头,瞧见李婉兮正对着铜镜梳理打结的长发,产后脱落的青丝簌簌落在衣襟。她顿了顿,将食盒搁在案几上,“他说怕惊扰你,所以......”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竹梯倾倒的声响。李婉兮猛地起身,发簪“当啷”掉在地上。隔着雕花窗,她看见叶问舟狼狈地趴在墙根,怀里还死死护着新摘的野山莓,殷红的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淌。
深夜,婴儿突然啼哭。李婉兮摸索着起身,却发现摇篮旁早备好了温热的羊奶。推开门,月光下有个修长身影蜷缩在廊柱边,玄色衣袍被夜露浸得半湿,听见动静慌忙起身,袖口滑落露出几道新鲜的擦伤——正是白日翻墙留下的痕迹。
“放着我来。”他哑着嗓子接过孩子,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李婉兮望着他耳后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却固执地挡在她身前。
“疼吗?”她鬼使神差地触碰他掌心的擦伤。叶问舟浑身一僵,月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只要你和孩子安好,这些都不算什么。”
婴儿在他怀中渐渐安静,李婉兮忽然将头埋进他肩窝。廊下铜铃轻晃,十年光阴里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终于在这夜的月光里悄然绽放。叶问舟刚抬手想环住怀中的人,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劲风。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三丈开外的青石板上,惊起满地碎叶。
“谁准你动手动脚的!”李婉兮脸颊绯红,方才流露的柔软瞬间被恼意掩盖,抓起手边的软枕就砸了过去。
叶问舟揉着发酸的肩膀起身,眼底却盈着藏不住的笑意。他知道,这看似暴躁的举动,不过是她羞于直面心意的掩饰。正要开口,忽觉天地间气息陡然凝滞,熟悉的檀香漫过鼻尖——自在门门主叶哀禅负手立于檐角,月白色衣袂无风自动。
“为师的药,你们倒吃得欢。”叶哀禅目光扫过院中的两人,似笑非笑。叶问舟与李婉兮同时一僵,这才想起白日里叶雪青送来的“安神汤”,汤中分明混着能令凡人容颜永驻的“驻颜丹”。而这丹药,正是叶哀禅闭关三月才炼成的秘药。
“师父,弟子......”叶问舟刚要开口解释,叶哀禅抬手止住他的话。老门主指尖拂过檐下铜铃,清音袅袅间,他周身泛起淡淡光晕:“十年前那场劫,为师便算出你们情缘纠葛。这驻颜丹,就当是为师给你们的贺礼。”
李婉兮攥着衣襟的手指微微发抖。她从未想过,自己与叶问舟的缘分,竟早在师父的算计之中。而更令她震惊的是,此刻站在眼前的叶哀禅,与十年前初见时别无二致,岁月似乎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这天地间的秘密,你们无需多问。”叶哀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好好过你们的日子。”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月色里,只留下满院檀香萦绕不散。
叶问舟走到李婉兮身边,见她仍怔在原地,伸手轻轻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这次,李婉兮没有躲开,反而反手握住他的手:“师兄,师父他......”
“别想那么多。”叶问舟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只要能与你和孩子相守,便是最大的福气。”
话音刚落,李婉兮突然抬脚踩在他脚背上,却未挣脱他的怀抱:“谁说要和你相守了!”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笑,怀中的孩子也发出清脆的笑声,惊起树梢夜栖的鸟儿,扑棱棱飞向满天星河。李婉兮的绣鞋刚沾上叶问舟的青衫,男人闷哼一声,竟真如断线风筝般直直倒飞出去。他在空中狼狈地拧转腰身,落地时足尖点碎三块青砖,踉跄着撞进院角的梅树,震得满枝残花簌簌坠落。
“嘶——”叶问舟扶着发麻的后腰起身,嘴角却挂着苦笑,“师妹这脚力,怕是能与掌门师叔的‘流云步’媲美了。”他揉着腰间淤青,瞥见李婉兮耳根泛红,正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裙摆,心中暖意翻涌。
忽有金铃轻响自天际传来,叶哀禅负手踏月而来,玄色道袍猎猎作响,白发无风自动。老掌门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突然轻笑出声:“当年你师祖踹我时,可比这狠多了。”叶问舟与李婉兮同时僵住,只见叶哀禅指尖轻点,碎砖与落花竟逆溯而上,重新拼凑如初。
“驻颜丹的药力,该收收了。”叶哀禅袖中飞出两枚玉瓶,“这‘化劲散’服下,既能消去丹毒,也......”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李婉兮,“能让某些小丫头,收收这暴脾气。”
李婉兮脸颊涨得通红,正要反驳,怀中孩子突然咯咯笑起来。叶问舟趁机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瓶,却被李婉兮眼疾手快地拍开:“谁要你多事!”话虽凶,却已伸手接过药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惊起一片酥麻。
叶哀禅望着这对欢喜冤家,白眉微挑:“再过七日,带孩子来见我。”话音未落,人已化作流光远去,只留下院中梅香与若有若无的话音:“记得看好你媳妇,别又把屋顶踹个窟窿......”
“都怪你!”李婉兮狠狠瞪了叶问舟一眼,转身往屋内走去,却在门槛处顿了顿,“还愣着作甚?不进来给孩子换尿布?”叶问舟闻言,嘴角笑意再也藏不住,快步跟了上去,腰间的淤青似乎也不那么疼了。叶问舟刚跨过门槛,后颈突然掠过一道寒芒。他本能地旋身避让,玄铁重剑擦着耳畔劈入青石,激起的碎石子噼里啪啦砸在李婉兮的纱帐上。
“何人!”叶问舟袖中软剑出鞘,却在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缩——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无情端坐在轮椅上,墨色披风猎猎作响,掌心还萦绕着未散的拳劲。
李婉兮怀里的孩子“哇”地哭出声,她慌忙轻拍安抚,却见无情抬手掷来个描金襁褓:“西域进贡的雪蚕丝,比你们这些粗布强。”话音未落,叶问舟已欺身上前,软剑直指对方咽喉:“擅闯三清山,打伤同门,无情楼主好大的威风!”
“威风?”无情冷笑,轮椅下机关骤然启动,十二枚透骨钉擦着叶问舟耳际钉入廊柱,“十年前是谁在金风细雨楼劫走要犯?这笔账,该清了。”
叶问舟身形急退,余光瞥见李婉兮抱着孩子往山下跑,心头猛地一紧。他虚晃一招扯开战局,却在转身时被无情袖中飞出的锁链缠住脚踝。
“想去追她?”无情手腕翻转,叶问舟整个人被倒吊起来,“先接我这招‘满江红’!”雄浑掌力裹挟着暗器扑面而来,叶问舟在空中拧身挥剑,剑气与掌风相撞,震得方圆十丈内的树叶纷纷碎裂。
缠斗间,山脚下突然传来清脆的哨声。无情攻势骤停,轮椅灵巧地后退三丈,望着李婉兮远去的方向挑眉:“原来你这小师妹,早就与我金风细雨楼有来往。”
叶问舟落地时踉跄半步,望着无情轮椅下若隐若现的三清山地形图,突然浑身发冷。无情抬手抛来枚刻着雨楼徽记的玉牌,轮椅碾过满地狼藉,消失在暮色中:“七日后来金风细雨楼,带着你家那小崽子。”
夜风卷起叶问舟染血的衣袖,他望着手中玉牌,终于明白为何这些日子李婉兮总躲着自己——她怀中藏着的,恐怕不只是孩子,还有足以搅动江湖的秘密。叶问舟单膝撑地咳出血沫,软剑深深插进青石板中。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抬头瞪着悠然转着轮椅的无情:“你管这叫打招呼?差点要了我的命!”
无情指尖把玩着暗器,金属冷光映得他眉眼愈发淡漠:“这不提前跟你打招呼了?”他抬手示意远处还在冒烟的机关陷阱,“方才那些弩箭,就是给你的‘请帖’。”
“请帖?”叶问舟猛地起身,却因牵扯伤口闷哼一声,“有你这么发请帖的?若不是我躲得快,此刻已经成刺猬了!”
无情闻言轻笑,轮椅突然加速逼近,寒芒一闪抵住叶问舟咽喉:“十年前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劫走要犯,这笔账总得讨回来。”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李婉兮焦急的呼喊,无情手腕微转收回武器,轮椅灵活后退:“看在你师妹的面子上,今日暂且放过你。”
叶问舟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喃喃道:“下次再这么打招呼,我定要你好看......”话未说完,腰间突然传来尖锐刺痛,方才被暗器擦伤的地方已经泛起青紫,他苦笑着摇头,看来这金风细雨楼楼主的“招呼”,着实不是常人能消受的。叶问舟扶着腰龇牙咧嘴,冲无情远去的背影喊道:“下次再这样打招呼,我非得在你轮椅底下绑窜天猴,让你直接上天!”他故意做出瘸腿跳脚的模样,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李婉兮原本还攥着衣角紧张地看着两人,冷不丁被这滑稽的一幕戳中笑点。怀中的孩子也跟着“咯咯”笑起来,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叶问舟见她笑弯了眉眼,自己也跟着傻笑,全然忘了身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
“师兄这模样,倒比说书先生还会扮丑。”李婉兮用帕子捂着嘴,眼角沁出笑意,“早知道无情的拳头能当笑话看,我该搬个凳子来好好赏玩。”叶问舟夸张地捂住胸口,作势要晕倒:“原来在师妹眼里,我这伤筋动骨的惨状,还比不上无情那煞星?”
两人笑闹间,晚风卷着几片落花掠过。远处山雾渐浓,倒像是给这场荒唐的“招呼”蒙上了层朦胧的纱。叶问舟刚拍掉衣摆上的尘土,山道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未及反应,一道黑影裹挟着劲风从竹林间疾掠而出,铁锁链“哗啦”作响,追命咧嘴笑着甩出绳镖:“叶师兄,来而不往非礼也!”
绳镖精准缠住叶问舟的手腕,追命猛地发力,将人拽得踉跄前冲。叶问舟在空中旋身卸力,软剑堪堪出鞘,却被追命一记扫堂腿横扫而下。两人在青石板上翻滚数圈,最后“咚”地撞碎半人高的石灯笼,碎石飞溅间,叶问舟狼狈地卡在残柱旁,发髻散了一半,衣袍也被划出几道口子。
“哈哈哈!”追命拍着大腿笑得直不起腰,腰间酒葫芦晃得叮当作响,“叶师兄这姿势,可比刚才那跟头还精彩!”他伸手去拉瘫在地上的叶问舟,却被后者瞪了一眼:“你这算哪门子回礼?!”
不远处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叶问舟抬头,正撞见李婉兮与叶雪青站在回廊拐角——李婉兮捂着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怀里的孩子也跟着挥舞小拳头,而叶雪青早已笑趴在栏杆上,连手里的山桃都滚落在地。
“这下好了。”叶问舟挣扎着起身,耳尖通红,“全三清山都要知道,我被四大名捕当猴耍了。”追命勾着他肩膀晃悠,故意扯着嗓子喊道:“叶师兄别急啊!等我回去给金风细雨楼开个专场,让大家都见识见识你这‘天外飞仙’的风采!”
暮色中的三清山回荡着追命爽朗的笑声,叶问舟望着李婉兮笑出泪花的双眼,突然觉得,这满身狼狈好像也不算太糟。叶问舟刚从追命的“回礼”中缓过神,腰间突然传来一股沛然巨力。铁手不知何时已立在三丈开外,掌心还萦绕着淡金色的内力光晕,方才正是他隔空击出的掌风掀翻了叶问舟。
青砖地面被擦出两道长长的痕迹,叶问舟灰头土脸地趴在石阶上,发髻彻底散开,软剑也不知甩到了何处。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却见铁手慢悠悠走来,那双比常人宽大的手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叶师兄,承让了。”
“这也叫承让?!”叶问舟呛得直咳嗽,嘴角还沾着草屑,“你这一掌,能把石狮子拍成齑粉!”话音未落,铁手突然屈指一弹,远处的石鼓轰然炸裂,碎石飞溅间惊起林间宿鸟。
回廊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李婉兮抱着孩子后退半步,却没忍住轻笑出声;叶雪青早已笑倒在廊柱旁,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追命更是夸张地捶着轮椅扶手,无情默默将轮椅往后挪了挪,生怕被殃及池鱼。
“铁手兄!”叶问舟狼狈地爬起来,衣袍上沾满泥土,“咱们往日无怨......”话没说完,铁手突然抬手,叶问舟条件反射地抱头闭眼。结果预想中的攻击并未落下,反而是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落在他肩头。
“抱歉,下手重了。”铁手难得露出几分赧然,“只是听闻叶师兄轻功卓绝,一时手痒。”叶问舟盯着对方那双能碎石断金的手掌,又看看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的师妹,欲哭无泪:“下次......下次能换个地方手痒吗?”
山风卷起满地落叶,将叶问舟的哀怨声裹挟着送往远方。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就这样用一记隔空掌法,让三清山的黄昏充满了啼笑皆非的余韵。叶问舟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忽觉脖颈后泛起一阵寒意。转头望去,冷血不知何时已立于三丈外的树梢,玄铁剑还未出鞘,周身却散发着森冷的杀气。他银发在风中轻扬,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叶问舟,足尖轻点,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
叶问舟瞳孔骤缩,慌忙举剑格挡。只听“铮”的一声巨响,冷血的玄铁剑与他的软剑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叶问舟虎口发麻,脚步连连后退,在青石板上划出深深的沟壑。还未等他站稳,冷血已如鬼魅般欺身上前,剑招凌厉,招招直取要害。
叶问舟左支右绌,身上的衣衫被剑气割得破破烂烂,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他边打边退,余光瞥见不远处李婉兮、叶雪青和追命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冷血却一言不发,攻势反而愈发猛烈,每一剑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终于,在冷血又一记横扫下,叶问舟躲避不及,整个人被剑气掀飞,重重摔落在李婉兮身前不远处。他挣扎着抬头,正迎上冷血收起剑转身离去的背影,只留下一句淡淡的:“你的破绽太多。”
叶雪青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李婉兮红着脸别过头,却忍不住偷偷瞥向狼狈不堪的叶问舟。追命笑得前俯后仰,连无情都难得地勾起唇角。叶问舟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欲哭无泪,只觉今日在师妹面前颜面尽失,怕是三清山百年都难有如此“盛况”。叶问舟瘫在地上,衣不蔽体,发丝凌乱,像只被斗败的公鸡。围观人群的笑声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怀中的孩子突然“咿呀咿呀”地叫了起来,挥舞着小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李婉兮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小家伙却固执地伸着胳膊,还在“咿呀”地冲着叶问舟叫,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李婉兮忍不住轻笑出声,用帕子轻轻擦去孩子的口水:“瞧你,把师兄折腾成什么样了,还在笑。”
孩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咯咯”地笑得更欢了,小手一个劲地朝着叶问舟挥舞,嘴里的“咿呀”声也愈发急切。叶问舟望着那粉雕玉琢的小脸,原本沮丧的心情突然烟消云散。他挣扎着起身,不顾满身狼狈,伸手轻轻戳了戳孩子的脸颊:“是不是也在笑师兄?等你长大了,可得帮师兄找回场子。”
孩子被逗得直晃身子,“咿呀”的叫声引来了叶雪青的围观。她凑过来捏了捏孩子的小脸:“哟,小宝贝也觉得好玩?以后让师兄天天给你表演翻跟头!”
李婉兮白了叶雪青一眼,抱着孩子往回走:“都别在这闹了,还不快来帮你师兄看看伤。”身后,孩子“咿呀咿呀”的叫声和众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三清山的暮色里,谱成了一首温馨又欢快的曲子。山间晨雾未散,李婉兮抱着蹒跚学步的孩子立在青石阶上。小家伙肉乎乎的小手攥着叶问舟的衣角,咿咿呀呀地往他怀里扑。一年光阴倏忽而过,当年被四大名捕“折腾”得灰头土脸的叶问舟,此刻正半跪着张开双臂,任由孩子跌跌撞撞扑进怀中。
“慢些走!”李婉兮话音未落,孩子已“咯咯”笑着栽进叶问舟怀里,发间系着的红绳铃铛叮当作响。叶问舟稳稳托住孩子,鼻尖蹭过那软乎乎的脸颊,惹得小家伙笑得直蹬腿,口水沾湿了他新换的月白长衫。
叶雪青晃着酒壶从回廊转出,指尖还勾着串糖葫芦:“瞧瞧咱们小宝贝,走得比灵猴还利索!”她掰下颗山楂递过去,却被孩子攥住手指不放,逗得众人哄笑。山风掠过檐角铜铃,惊起满树麻雀,也吹散了李婉兮鬓角的碎发。
暮色降临时,三清山摆起了抓周宴。案几上摆着书卷、软剑、药瓶等物件,孩子却径直爬向叶问舟腰间的玉佩,攥在手里不肯松开。李婉兮望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师兄,忽然想起去年今日,他还狼狈地躺在地上,如今却能稳稳接住孩子每一次踉跄的奔向。
烛火摇曳间,孩子突然举起玉佩,脆生生喊出句“爹爹”。叶问舟手中茶盏险些落地,李婉兮红着脸轻斥:“又乱教孩子!”可怀里的小家伙却越喊越欢,“爹爹”“爹爹”的叫声回荡在三清山间,惊得远处观星的叶哀禅都忍不住侧目。
山月爬上中天时,孩子终于在叶问舟怀中沉沉睡去。李婉兮伸手替他们盖上薄毯,却被叶问舟轻轻拉住手腕。十年前那个总把他踹飞的姑娘,此刻正温柔地凝视着熟睡的孩子,月光落在她眉眼间,晕开一片缱绻。
“婉兮,”叶问舟压低声音,生怕惊醒怀中的小人儿,“明年今日,我们带孩子去山下看花灯可好?”
李婉兮嘴角上扬,轻轻“嗯”了一声。山风穿过窗棂,吹灭案头烛火,却吹不散满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