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公子爷要废了

人间四月，春意正浓。

慕容复斜倚在软榻上，双目微阖，手中把玩着一只黑釉茶盏。

阿碧的琴声从廊下传来，悠闲如山涧小溪，不急不慢地流淌着。

淡淡的山茶花香，随着微风穿透窗棂，萦绕在鼻尖。

琴声与花香在周身流淌，那些前世积累的疲惫与焦虑，仿佛被这浪费的时光一点一点融化，化作轻烟消散。

转眼功夫，回到参合庄已经月余。

王语嫣留在曼陀山庄陪母亲，他每日则在“琴韵小筑”和“听香水榭”之间厮混。

两人婚事虽订，但慕容家和王家都是姑苏大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套流程下来，没个大半年功夫，基本不可能完成。

而且王夫人的娘家亲戚，似乎都不住在姑苏本地，也需要时间一一通知到。

好在这次回来后，包不同再未过来骚扰，四大家臣还主动揽下提亲之事，态度转变之大，颇为奇怪。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未来丈母娘那封亲笔密信带来的效果。

正在悠哉悠哉，忽然一只袖箭破窗射来........

慕容复仿佛未卜先知，左手衣袖轻轻一卷，竟将袖箭稳稳接住，随手扔到地上，就如拍死一只蚊子。

谁料窗外紧跟着又是两道劲风袭来。

慕容复剑眉一挑，衣袖一卷一拂，两只袖箭便在空中一百八十度调头，然后以更快速度倒射回去。

如此妙到毫巅的暗器手法，正来自洪七公所创的“满天花雨掷金针”。

练到深处，随手一掷，便能用十几根金针分击敌人不同穴位，精妙异常。

窗外之人估计没料到反击如此迅捷，仓促之下，弄得院内乒乒乓乓乱响。

中间还夹杂着丫鬟的尖叫声。

“不好，公子爷的‘虞美人’、‘勿忘我’都碎了........”

“哎呀，这颗‘西府海棠’也被踩烂.......”

这些都是他种养的极品茶花，价值不菲。

慕容复不由一阵抓狂，忍不住仰面吼道：“木婉清，再玩我就翻脸了！”

“哼，翻脸就翻脸！”

窗口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乖乖让我杀了，我就再也不烦你。”

我去！

慕容复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面前这位小娘子，正叫木婉清，而她母亲则叫秦红棉。

这对母女本是中原人氏，后隐居大理。

前几日她们到江南游玩，谁知刚入姑苏，便被一伙贼人围攻。

二人拼命冲杀，无奈对方人多势重，且设下重重包围，幸被慕容复所救。

当然，这些话都是秦红棉的自述，慕容复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这一个月里，她们一直在参合庄养伤。

如今伤势虽未痊愈，便行动已无大碍，可慕容复的噩梦也由此开始。

“公子勿怪！”

说话声中，一位美妇人夹着阵阵香风，款款欺近。

若非对方亲口承认，他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位风韵优雅的女子，竟是大名鼎鼎的冷血杀手“修罗刀”秦红棉。

“清儿从小被我惯坏了，还请慕容公子别放心上。”

“不怪不怪。”慕容复大度的摆摆手，“阿朱，把帐记好。”

“好嘞！”

阿朱在窗外爽快应道。

“公子放心，不管多少钱，我一概照赔。”

“秦娘子大气。阿朱，这几日里，木姑娘一共打碎了多少物件，又需赔偿多少银钱？”

阿朱掏出帐本，大声念道：“昨日，公子爷在听香水榭看书，木姑娘以袖箭刺杀未果，箭矢却将书案上的一块南朝青玉镂雕螭龙笔洗打碎，此物由整块和田青玉雕成.......

前日，公子爷在琴韵小筑品酒，木姑娘的暗器，将桌上的天青釉莲瓣酒壶打破，此壶乃是汝窑烧制，壶身刻有《兰亭序》微雕，注入热酒时釉面隐现流云纹路.......

再前日，打碎鎏金飞仙葡萄镜一块.......”

慕容复听得头大，直接打断道：“别念了，就说要赔多少银子。”

“以上物品，再加上今日损坏的三盆极品茶花，奴婢估摸着，怎么也要个一万两.......”

“银子？”

木婉清满脸不可置信。

“黄金。”

阿朱冷笑道。

木婉清顿时倒吸口凉气，旋即小脸气得通红：“就你这几个破玩意儿，还值一万两黄金？”

秦红棉连声道：“慕容公子救命之恩，又岂值万两黄金？只是我眼下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阿朱笑道：“我们公子爷最是通情达理，你们若是打下欠条，然后慢慢还钱，也并非不可。就怕有些人，既不认帐，也不还钱，还每日增加新帐，那可就是个无底洞了。”

秦红棉心下明白，当即应道：“欠条我来打。以后每月初八，我派小女来还钱。”

说罢便吩咐女儿收拾行礼。

谁料木婉清小脸一别，脆生生道：“我不走。”

“不许胡闹！”

“我第一次蒙上黑巾时，你就让我立下誓言，若有一个男子见到我脸，我若不杀她，便得嫁他。”

木婉清盯着慕容复，眼中漾起一汪水波。

“慕容复，你要么娶我，要么被我一箭穿心。”

娶你？

不好意思，对A要不起！

慕容复一脸正色道：“在下已有婚约在身，恕难从命。”

秦红棉听他语气，知道此事多半没戏，当即拉过女儿，“公子爷对我们恩比天大，婚嫁之事，以后休要再提。”

说完拉起女儿的手，就往庄外走去。

等到两人身影消失，阿碧才问道：“阿朱，你是不是也太黑了点，这茶花只是碎了盆子，再换一个也要不了几文钱，还有其它几样，加起来十几贯足矣。”

阿朱悄悄指了指慕容复，小声答道：“你以为是我要撵走他们？还不是公子爷的主意。”

在她二人看来，木婉清虽不及王姑娘惊艳，却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如今竟被公子爷这般决绝地撵走了。

阿碧忍不住叹道：“这世上如公子爷这般专情的男子，怕是再也没有了。”

阿朱亦痴痴念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就在这时，公子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听说明日花熙街有花魁大赛，咱们也去瞧瞧......”

二女对视一眼，齐声啐了一口。

与此同时，四大家臣又在召开秘密会议。

风波恶：“气煞我也！”

公冶乾：“四弟，何事如此生气？”

风波恶：“我费尽心思弄了一本《五虎断门刀刀法精义》，昨日送去给少主……”

公冶乾:“少主岂不是欢喜的要跳起来。”

风波恶：“少主确实很开心……”

公冶乾:“我就说嘛。”

风波恶：“少主说，多谢风四哥，我这书桌正好缺个垫脚的，转手就将秘籍塞到桌脚下面……”

公冶乾:“竟……真的……拿去垫脚？”

风波恶:“老子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四人听得连连摇头。

包不同：“少主回来这么久，每日除了种花、钓鱼、听曲，就没干过正事。”

公冶乾：“我本来还想着，少主这次能如愿娶到表小姐，怕是能收心养性，扛起复国大业，没想到.......”

风波恶：“还收心养性，我看是变本加厉吧！如今少主连自己院子都不回，整日介在两个婢女的住所厮混。”

公冶乾：“如此说来，咱们得尽早想出应对之策，否则不出半年，公子爷就废了。”

邓百川：“二弟所言不差，只是计将安出？”

公冶乾：“别看我，我没招。”

三人一起看向包不同。

老包果然不负众望，一脸神秘地从怀里摸出两张拜帖，翻开其中一张。

“这张，是蓬莱派大弟子诸保昆，送来的挑战书。”

江湖人为了扬名，最快最稳妥的法子，就挑战同辈高手。

三人见多了，也不以为意。

包不同：“我打听过，这小子武功着实不错，已是通脉境中品，与少主实力相当。”

风波恶：“同境又如何，少主身负斗转星移的绝学，岂会怕他？”

包不同：“非也非也，光论武功，他未必能赢，可蓬莱派有门暗器绝技，名为天王补心针，防不胜防......”

风波恶：“还是三哥心思慎密。少主无论拳脚刀剑，都下过苦功，唯独暗器，从未涉猎。”

公冶乾：“不错，少主若是大意，此战必输。”

风波恶：“此战若输，定能激发少主的胜负之心，到还施水阁中苦修。”

包不同：“那也比现在强！”

“此计甚妙！”

邓百川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