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小子是在点我啊

钱塘东郊，悦江鱼庄。

“这就是赵娘子推荐的酒楼？”

阿碧看着满身横肉的掌柜和伙计，心里不禁犯起嘀咕。

眼前几人，怎么看也不像正经生意人，倒似拦路打劫的土匪强盗。

阿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着几人喊道：“这里可是悦江鱼庄？”

胖掌柜懒洋洋道：“今日有事，恕不接待。”

阿碧道：“我们是慕名而来，想尝尝余胖......余掌柜做的鱼。”

“哼，老子做不做鱼，全看心情......”

阿朱也不废话，摸出一碇金子，扔到柜台上。

余掌柜麻溜起身，招呼着伙计忙碌起来。

半炷香后......

三人盯着桌上的第一道菜，表情很是复杂。

“这么丑的菜，我是不吃的。”

阿碧撅起小嘴吐槽。

“可惜我在城里已经吃饱了，实在吃不下别的.......”

阿朱眼中满是遗憾。

说实话，这盘菜的卖相，就如余胖子本人一般，有些乏善可陈，但扛不住它香啊！

这香味，仿佛活了过来，直往人的鼻子、脑子钻。

慕容复早就食指大动，眼看二女不吃，当即就挟了块鱼腹，一股脑塞进口中。

鱼肉入口先是梅子的清酸，继而泛起一股淡淡的甘甜，最后留在舌根的是蟹黄般鲜美的余韵。

“味道如何？”

阿碧忍不住问道。

慕容复哪顾得上答话，手口并用下，盘中很快就只剩一副鱼骨架。

这一幕，直把二女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阿碧酸酸道：“有这么好吃吗？”

“岂止是好吃，简直就是好吃！”

慕容复心中暗暗赞道，一抬眼，就见余掌柜死死盯着自己。

“公子，这鱼如何？”

“好！”

“就一个好字？”

“好吃！”

“我的意思是，公子可有其它......感受？”

“好吃极了！”

余掌柜嘴角微微抽搐几下，端着菜盘，转身便走。

过不多时，又送来第二道菜，一盘酱排骨。

“味道如何？”

“好吃！”

“除了好吃，还有没有.......”

“呃........太饱了.......”

余掌柜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端着菜盘，再次离开。

后厨中。

“老四，又吃光了？”

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高帮主。

原来，这悦江酒楼竟是黑鲸帮秘密据点，而余掌柜，正是四当家。

慕容复特意避开西郊总舵，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闯入黑鲸帮的据点来了。

“帮主，和刚才一样，全部吃得干干净净。”

余掌柜恭恭敬敬答道。

“这小子啥事没有？”

高帮主满脸不可置信。

余掌柜摇了摇头。

“你亲眼看他吃下去的？”

“帮主，这两盘菜，我端上去之前，是您亲自加的料，然后，我再亲手端到他面前.......看着他吃光。”

两人苦思冥想，不知原由。

左护法道：“莫非......是帮主您的毒.......出了问题？”

“这简单啊.......”

高帮主对着蹲在地上的年轻汉子，招了招手。

“李三，你过来。”

李三看着余掌柜手中的菜盘，虽然菜已经吃完，但汤汁多少还剩了点，而且依旧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可他却不由自主打了寒噤，脸上血色瞬间全无。

“帮主饶命啊！方才小人按照您的吩咐，只舔了一口鱼汤，差点半条命就没了，可怜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闭嘴！”左护法厉声喝道，“一点汤汁，能剩多少毒？何况，帮主这里不是还有解药吗？”

李三可怜兮兮道：“左护法，您是不知道，帮主这毒着实厉害，虽然只有一丁点，可那种浑身上下的疼痛，就如同被无数只蚂蚁啃咬，小人实在是受不了.......”

左护法心有不忍，瞟了一眼帮主，却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立时不再犹豫。

右手揪住李三脖颈，硬生生将他的脸按到菜盘上。

下一秒，李三便痛得满地打滚，口中更是哀嚎不断。

右护法大声赞道：“帮主的四味劫，果真名不虚传！”

左护法附和道：“想当年，帮主就是靠着四味劫，这才创下咱们黑鲸帮今日的基业。”

高帮主连连拱手，嘴角却抑不住的高高翘起。

“按说那小子连吃两盘菜，早就该身中剧毒，为何.......”

余掌柜一桶凉水泼下，三人顿时哑火。

“莫非他早有察觉？”

左护法推断道。

“不可能。”

高帮主当即否认。

“酸甜咸辣四味劫，无色无味，混在菜肴之中，只会激发食物香味，任他武功再高，也察觉不了。”

右护法道：“这小子明知咱们在西郊总舵候他，却故意跑到东郊吃饭，摆明就是在戏耍咱们。”

左护法迟疑道：“莫非这小子天赋异禀，‘酸、甜’两味毒对他无用？”

“无妨，我再做两道菜，让他把四味毒都尝遍。”

三人齐声称善。

又是半炷香后，余掌柜端着空盘，回到后厨。

众人只看他一脸沮丧，便知道结果。

左护法狠狠道：“第四道菜，把剂量加倍.......”

“没有第四道了。”

余掌柜闷声道。

“那小子说，今日只试三道菜，改日再来。”

右护法惊道：“他要走了？可有说，要去哪里？”

“他说，天黑之前，要去趟城南......”

右护法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城南，不就是六扇门所在吗？”

左护法一拍脑门，“如此说来，这小子想必早已发现我们的秘密，他连试三味毒，便是示威，又故意说要去城南，便是在敲打咱们。”

高帮主瞬间悟了，“这小子是在点我啊！”

众人相顾无言。

高帮主一咬牙，整整衣冠，大步往前厅走去。

刚走一半，便听到厅内传来一阵嬉笑声。

“公子爷，这么晚了还要去城南？”

“这不是赵娘子推荐的，说城南有家卤鹅店，称得上钱塘一绝.......”

老高心中暗自冷笑，呵呵，堂堂慕容公子，跑这么远吃卤鹅，真当我是傻子吗？

他大步上前，猛地推开厅门，只见一个俊俏公子，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嘿嘿，还装？

高帮主心中暗自吐槽，身体却乖乖行了一礼，“黑鲸帮帮主高如龙，拜见慕容公子。”

“你不是.......”

“我是！”

“我是说，贵帮总舵不是在西郊吗，高帮主怎么跑东郊来了？”

老子怎么跑到东郊来，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高帮主心中疯狂吐槽，口上却老老实实道：“黑鲸帮总舵自在西郊，可这悦江酒楼，却是我帮用来打探消息，以及散货的秘密据点，当然，以慕容公子之能，必然早已探知此事.......”

说到这里，他偷偷瞟了一眼面前之人，这小子却连眉毛都未动一下。

这下更坚定了心中判断，当即郎声道：“我黑鲸帮今日认栽了！所有货物，马上送还林府，保证一件不差。”

高帮主自然不知道，慕容复此刻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自己明明都绕道走了，居然还能自投罗网？

好好的厨子，居然也是混黑帮的？

高帮主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怎么就怂了？

........

但不管如何，这趟钱塘之行，能够意外完成任务，也算是给了家臣们一个交待。

只是，无功不受禄，多少有些心虚。

慕容复见这高帮主眉间略带赤红，心中突然一动，于是立即发动“满级医术”，审视良久后，才发问道：“敢问高帮主每日正午时分，至阳穴处是否痛如火灼？”

高帮主顿时如遭雷击，颤声道：“公子如何得知？”

慕容复想到装逼精髓，把滑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是在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微笑。

高帮主却乖乖道：“老朽早年为了精研四味劫，常常以身试毒，久积之下，便惹下这个病根。这些年寻遍江南名医，却是无用.......”

慕容复微微颔首，“今日相识，也算有缘，我便助你解脱吧。”

说罢，右手猛地一探，朝着对方攻去。

高帮主本能反应下，自然伸手去挡，谁料却挡了个寂寞。

慕容复这招本就是虚招。

他右手一伸一缩，左手早已悄无声息地贴上对方至阳穴。

北冥真气倏地发动.......

不过几息功夫，便将此处真气吸了个干净。

待他松手之时，高帮主已是老泪纵横，“慕容公子不计前嫌，治愈老朽顽疾，高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刚刚在至阳穴吸走的，是高帮主多年试毒积累下来的热邪之毒。

普天之下，只有会北冥神功的人，才能吸走这邪毒真气。

可若只吸走真气，本身却不能避毒，最终害得只是自己。

偏偏这么巧，慕容复既精通医理，又会北冥神功，还有“莽牯朱蛤”解毒，这才解了高帮主的绝症。

“我这有一瓶‘九花玉露丸’，高帮主每月服一粒，并勤修内功，一年后，当可痊愈。”

慕容复虽未吸取他的本源真气，但邪气入体，早已伤了本源，好在有神药辅助，当可无恙。

只到这刻，高帮主终于诚心拜服，长鞠一躬后，道：“公子胸怀、品性，我高某自愧不如。黑鲸帮自今日始，愿甘附骥尾！”

任是见惯了某人的神奇，阿朱、阿碧这刻也被震得目瞪口呆。

她们自如高帮主一般，绝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也不信自家公子爷会有这般惊人运势。

这刻回想起来，忽然发觉，原来公子爷平日的“纨绔”之举，原来大有深意！

与她们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屋顶四人。

四大家臣今日全程跟踪，虽然他们还未想明白，事情是如何一步步发展到如此境地，但眼前的结果，却如诸保昆一般，又是惊天大反转！

四人被高帮主那句“甘附骥尾”，震得久久无语。

邓百川忽然一阵心累，良久之后，才吐出一句：“以后公子爷的事，咱们就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