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四全身哆嗦着，连连摆手：“误......会啊！我们本是游荡在岚山国和丘雨国两国交界处的普通山贼。”
“可是不知道前些日子老大怎么就受到一群神秘的蒙面人的蛊惑。说是要去拦截一队车马，还说是如果能够完成任务，会给我们满箱珠宝作为酬劳。”
“老大一时鬼迷心窍也就......”
杜老三满脸苦相，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杜老三膝盖重重磕在碎石路上，粗布裤管渗出点点血渍，他扯着破锣嗓子嚎道：“如果知道这次拦的竟然是岚山国的公主殿下，那可真是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您看这满地狼藉，我们兄弟也是被那些黑衣人的迷魂药迷了心智......”
胡老四额角青筋暴起，恶狠狠道：“当时看见那些不阴不阳的蒙面人我就觉得他们不怀好意！他们故意把商队引到这里，这一定是个陷阱啊！”
话音未落，他突然哽咽起来，粗糙的手掌抹过脸颊，在灰尘中划出两道泪痕，“哎，现在老大也被他们害死了，我们这群普通山贼，就算想报仇也是有心无力。”
“只求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众山贼齐刷刷伏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有人肩头还插着箭矢，随着抽泣声微微颤动，带起细碎血珠溅在黄土上。
少安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剑锋直指杜老三咽喉：“这些山贼皆是亡命之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公主切不可听信他们一面之词就轻易放过他们。”
楚岩也抱拳行礼，甲胄碰撞声清脆：“没错，依卑职看来，应当将他们押入大牢，细细拷问幕后主使，再听候发落。”
云蘅捏着腰间玉佩的手指微微发白，目光扫过山贼们参差不齐的破衣烂衫。她余光瞥见叶启铭负手而立，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叶启铭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叶启铭缓步上前，靴底碾碎枯叶的声音格外清晰。他居高临下看着杜老三和胡老四：“既然是有心人在背后利用，这不过是误会一场。”
话音陡然变冷，佩剑寒光一闪抵住胡老四下巴，“不如你们二人今后就跟着我，日后若有差池，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不知你们是愿意跟莫统领进大牢？还是跟着我保护公主？”
杜老三和胡老四对视一眼，喉结滚动着连连磕头，额头沾满泥土也浑然不觉。
杜老三膝盖重重在地上磕出闷响，浑浊的眼珠里滚着讨好的笑意：“叶公子愿意收留我们二人，那就是我们再世父母！从今往后，我们这条贱命都是公子的！”
胡老四慌忙扯了扯粗布衣襟，连声道：“就是就是！往后公子指东，我们绝不往西！”
慕灵灵倚着马车朱漆车辕，杏眼弯成月牙：“你们是叶大哥的人了？”
她指尖转着枚银铃铛，叮铃脆响惊飞枝头寒鸦，“你们这样要是让叶大哥的未来夫人知道了，可要吃醋哩！”
胡老四刚松下来的肩膀猛地绷紧，想起方才叶启铭匕首抵喉的寒意，后颈泛起一层细密冷汗。
他结结巴巴赔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姑娘可别打趣我！”
“哦？那你是哪个意思？”慕灵灵歪着头，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晃，倒映在她眼底的光狡黠如狐。
叶启铭清咳一声，老脸一红，沉声道：“灵儿莫要再胡闹！”
话音未落，楚岩已顺着云蘅的目光打量向叶启铭，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叶启铭拱手行礼，：“在下叶启铭。”
他话音未落，云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染血的裙摆，轻声道：“叶公子身手了得，这次路上多亏了他一路护送我，才能安全回到岚苏城。”
少安突然嗤笑一声，腰间长刀出鞘半寸又猛地压回刀鞘：“不过是趁乱浑水摸鱼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山贼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岂能因你一句话而轻饶？”
“少安！”云蘅突然提高声调。
少安被这少有的呵斥惊得后退半步，眼眶通红盯着叶启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公主殿下！请三思啊！”
楚岩按住少安颤抖的肩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杜老三二人：“这些山贼来历不明，若就这样放过他们，如何向死去的弟兄交代？依卑职看来，还是先行押入大牢。若他们真有改邪归正之心，可编入军中预备队，严加管束！”
杜老三和胡老四面面相觑，胡老四喉结滚动着发不出声。他们太清楚澜苏城大牢的恐怖——铁索、刑具、永远透不进光的地牢......
是以二人可怜巴巴的看着你......
叶启铭垂眸凝视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此二人应与那些蒙面人无关，他们不过是被利用者。”
他缓步走到云蘅身侧，压低声音道：“就算从他们身上追查也难有结果。这俩人留着，日后应该还有用。”
云蘅望着满地狼藉，想起逃亡路上，杜老三为引开追兵故意暴露行踪，胡老四则咬牙死拽着惊马缰绳。
她轻叹一声：“叶公子所言不错，这一路要不是他们如此卖力的拉着马车，我们也绝不会这么快就回到澜苏城。”
她转头看向楚岩，目中泛起一丝恳求：“楚统领，就依叶公子所言，让他们跟随他，再来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楚岩目光扫视杜老三等人，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一切依公主所言。”
不过他又猛地抽出长剑，剑锋在杜老三鼻尖前划过半寸：“但若是这些山贼再闹事，他日绝不会轻饶！”
寒光映得杜老三面如土色，瘫坐在地连连磕头。
少安见云蘅如此维护，赌气似的走到一旁。
暮色中的澜苏城灯火渐次亮起，朱雀门的铜钉在余晖下泛着暖光。
慕灵灵站在马车旁，指尖无意识绞着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望着云蘅与叶启铭身后列队的侍卫，忽的轻笑出声：“叶大哥、蘅姐姐，我们梧渊世家在澜苏城有分店。”
她踮脚理了理鬓边玉簪，眼神掠过叶启铭腰间晃动的佩剑，“我这就要回族中说明此次的情况，并派人追查。可能就要与你们分别啦。”
云蘅依依不舍道：“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
她望着慕灵灵眼底倒映的晚霞，忽觉喉头酸涩，“灵妹妹如果有机会尽可来宫里找我，姐姐我随时欢迎。”
“蘅姐姐放心吧！”慕灵灵反手握住云蘅的手，指甲在她掌心轻轻掐出月牙痕，“用不了多久，等我查清此事的始作俑者，我会到宫里来找你的！”
她忽然转身，却在与叶启铭目光相撞时红了耳根。
“叶大哥......”慕灵灵咬着下唇，裙摆上的石榴花随着晚风轻颤。
叶启铭垂眸擦拭佩剑，剑锋映出她泛红的脸颊，忽然轻笑出声：“小娘子这就要走了？不给丈夫抱一个再走？”
“叶大哥你这个坏人！”慕灵灵跺脚转身，银铃清脆的声响混着嗔怒的尾音，“临别还要欺负我！哼！”
她提着裙裾跃上马车，却在车帘落下前又探出半张通红的脸，眼底水光盈盈，“你......你可要小心那些黑衣人！”
......
马蹄声由近及远，扬起的尘土在暮色中缓缓沉降。
云蘅望着那抹远去的身影，直到马车拐过街角，彻底消失在林立的酒旗与灯笼之间，才怅然收回目光。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扬起的尘埃里，还残留着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