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主帅否决,淬炼奇兵

帐帘落下。中军大帐的喧嚣与决断被隔绝在外。刺眼的阳光被挡住。赵爽的脸色在昏暗营帐内显得苍白。这苍白并非因伤势,而是某种更深沉的压抑。

“主将……”杨虎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虎是个直肠子,他嘟囔:“王帅也太稳了。俺觉得主将你的法子,要是成了,肯定能捅赵军一个大窟窿!”

赵爽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他走到行军榻边,缓缓坐下。胸口的伤疤随着动作微微抽动。

他沉默。消化着王翦的否决。

“王帅没有错。”赵爽开口,语气平静。杨虎和张虎感到意外。“统帅数十万大军,每一步都关系秦国国运。谨慎是必然。我的计策风险太大,变数太多。换作是我,主力尚有余力时,也不会轻易押宝一支孤军。”

他理解王翦。正因理解,那份不甘便如铁块,沉甸甸压在心底。

“那……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张虎不甘心。“看着兄弟们在前边拿命去填?”

赵爽抬头,看自己仅剩的两位心腹。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等?当然要等。但不能干等。”

他站起身,走到营帐角落的简易地图前。目光再次落在“狼牙谷”那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王帅否决了计划,不代表这个计划本身是错的。只是时机未到,或者说,还没有让他觉得必须冒险的理由。”赵爽声音压得很低。“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一切准备。当机会来临时,我们必须是那把最锋利的刀,能够插进最致命的地方。”

从那天起,赵爽似乎真的“安分”下来。他不再去中军大帐,也很少过问前线具体战况。他每日待在血鹰营驻地,专心养伤。同时督促部队进行恢复性训练。

血鹰营在高地一战中损失惨重。但也得到了优先补充。一些后方新征调的兵员,以及其他伤亡部队抽调的老兵,被补充进来。血鹰营编制勉强恢复到八百人左右。

赵爽对新老兵员一视同仁。训练抓得很紧。除了基本队列、劈砍、格挡,他加入了更多体能和协同作战内容。尤其是对新兵,要求极其严苛。

“腿抬高!没吃饭吗?!”张虎嗓门洪亮,吼声震天。“看你们那熊样!上了战场,跑都跑不掉!”

新兵们叫苦。他们看那些高地血战的老兵。老兵们身上带伤,却一丝不苟完成每个动作。眼神沉默而坚韧。新兵们不敢懈怠。

血鹰营训练强度明显高于其他预备部队。伙食和伤药待遇,却也是实打实的好。赵爽用他那套“医术”,时常给训练受伤的士兵调理。效果显著。士兵们虽累,却心服口服。

表面上看,血鹰营只是一支积极恢复元气、准备随时听候调遣的预备队。

然而,在暗地里,一场更隐秘的准备,正在悄然进行。

夜深人静时,赵爽营帐的灯火常常亮到很晚。杨虎悄悄送来最新情报。这些情报来源很杂。有斥候营零散的消息。有伤兵营里从其他部队伤兵口中闲聊得来的只言片语。甚至有通过“药物交换”从后勤辎重部队打探到的赵军粮草运输细微变化。赵爽将碎片化信息一点点拼凑。他试图勾勒出李牧防线背后更真实的图像。

“狼牙谷周边地形,再找人画详细些,尤其是能藏匿小股部队的山坳、密林。”赵爽对杨虎吩咐。“还有,赵军换防规律,巡逻队人数和路线,尽可能摸清楚。”

同时,针对性秘密训练也在进行。赵爽挑选血鹰营最精锐、体能最好、脑子最灵活的两百名老兵。由杨虎亲自带领。利用夜色和偏僻地形,进行特殊科目加训。

“攀爬!再快点!绳索用活泛!”月光下,黑影如猿猴,在模拟崖壁上腾挪。

“潜行!注意脚步,控制呼吸!前面石头后,就是赵军哨兵!”树林里,士兵练习无声移动。

夜间辨向、简易包扎、敌后生存。甚至用简单材料制作陷阱、引火物。这些训练内容,与秦军操练大相径庭。更像是后世特种作战雏形。

“主将,您教的这用竹筒和细沙、木炭过滤水的法子,真神了!脏水倒进去,出来水虽然还有点味儿,但干净多了!”一个什长兴奋地向赵爽展示成果。

赵爽笑了笑:“记住,在外面,一口干净的水,可能比一顿饭还重要。”

物资储备也在悄无声息地进行。除了常规武器装备保养,赵爽让士兵们利用闲暇时间,制作大量肉干、炒面。收集储备特定种类伤药和止血草药。他甚至让人找来坚韧藤条和麻绳,编织成数十条长短不一的绳索,以及一些轻便的钩爪。这些东西,都以“加强训练”、“防备不测”的名义,分散储藏起来。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营帐内,那副粗糙地图旁边,多了一个小型沙盘。赵爽常常独自一人,或者叫上杨虎、张虎,在沙盘前一待就是几个时辰。他用不同颜色的小石子代表敌我双方,反复推演着奇袭狼牙谷的每一个细节。

“如果从这里插入,遇到巡逻队怎么办?”

“如果谷口守军比预想的多,如何快速突破?”

“如果得手后,赵军反扑,如何固守待援,或者……如何安全撤离?”

“粮草烧毁后,如何最大程度地制造混乱,吸引赵军主力注意力?”

一个个问题被提出。一个个预案被设想、推翻、再完善。赵爽的眉头时常紧锁,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偶尔,蒙恬会来血鹰营这边转转。这位年轻的将门之后,与赵爽年纪相仿,同样锐气十足。或许是出身将门世家,行事风格更偏稳重。他对赵爽在高地一战的表现颇为欣赏。也对血鹰营这边“神奇”的伤兵恢复速度感到好奇。

“赵兄,听闻你这边伤兵,恢复得比别处快上不少,不知可有什么秘诀?”一次闲聊中,蒙恬状似无意地问。

赵爽笑了笑,将自己那套“清洁、消毒、分类处理”的理论,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简单解释了一遍。

蒙恬听得称奇。他叹气:“可惜。士兵恢复再快,这样耗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李牧这老狐狸,滴水不漏。正面攻坚,难啊!”

赵爽目光微动。他试探开口:“正面攻坚固然难。李牧主力尽数摆正面,其侧后……未必毫无破绽?”

蒙恬看赵爽一眼。“赵兄是说……奇兵?”他沉吟。“奇兵之策,险之又险。王帅用兵持重,不会轻易采纳。”

赵爽没有深入。他点头:“是啊,太险了。”

两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但赵爽感觉到,蒙恬对于打破僵局,或许也有着同样的渴望。只是受限于身份和职责,无法宣之于口。

时间就在这种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前线战况依旧胶着。秦军数次试图突破,都被李牧顽强顶了回来。伤亡数字不断攀升,粮草消耗日益巨大。军中渐渐弥漫一股焦躁不安情绪。

士兵们私下抱怨多了起来。一个重伤兵躺在担架上,伤口流脓,他低声咒骂:“这样下去,我们都得烂死在这里。”

李牧似乎察觉秦军变化。他防守愈发沉稳。抓住秦军进攻乏力机会,他发动小规模反击。虽未造成损失,却打击秦军士气。王翦压力更大。战场的弓弦越绷越紧。所有人都感到,决定性时刻不远了。是秦军先崩溃,无功而返?还是找到致命破绽,一举击溃强敌?

赵爽站在血鹰营营地边缘。他眺望远方连绵的赵军营垒。空气中弥漫山雨欲来的沉闷气息。他的手握紧腰间剑柄。他等待。等待一个信号。等待一个时机。等待利刃脱鞘而出。狼牙谷方向,山峦叠嶂,暮色四合。那里,或许就是撬动战局的支点。他会狠狠撬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