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总统套房客厅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三人都裹着松软的浴袍围坐在茶几旁,狼吞虎咽地消灭着刚送来的餐点。
钟镇野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边缘;雷骁头顶还搭着毛巾,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浴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汪好则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堆满了各种点心包装。
“所以,那个什么馥园,是香兰市最大富商——岺向文的地方,茶会就在明天。”
钟镇野把整条肠粉囫囵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而那个茶会,春茗雅集,也是他搞出来附庸风雅的集会?”
“准确地说,是上流社会的名利场。”
雷骁用筷子戳起一个红烧狮子头,在灯光下转着圈端详:“参会的人要么是想巴结他的商人,要么就是有点真才实学的文人墨客。”
“文人?”汪好挑眉看向钟镇野:“你之前穿着学生装,莫非你的身份是文人?”
钟镇野咧嘴一笑,油汪汪的嘴角闪着光:“那你们俩,难道是岺首富的忠实舔狗?”
“事实上,请柬只有一张。”汪好说着,顺手拿起桌上的请柬晃了晃:“是我的,该不会到时候只有我能正大光明走进去吧?”
“我想到这一点了。”
雷骁一口咬掉半个狮子头,含糊不清地说:“所以我给自己和小钟买的衣服,是比较方便行动的。”
“不让你们进去,就翻墙啊?”汪好瞪圆了眼。
钟镇野笑笑:“我觉得没毛病,总不能蹲在外面干瞪眼吧?这可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还有件事。”
雷骁的筷子鬼鬼祟祟伸向第二个狮子头,却被汪好一筷子抽在手背上。
“一人一个!”汪好把整盘狮子头拖到自己面前,“吃你的虾饺去!”
“噢。”
雷骁委屈地撇撇嘴,转而进攻旁边的水晶虾饺:“还有个消息,我认为比较有价值——听说岺首富的独子是个画痴,几乎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
“不过那个画痴名气倒是不小。”
他夹起虾饺对着灯光看了看:“岺向文给他办过几次画展,据说卖出天价。就是不知道买家是真欣赏艺术、还是冲着攀关系去的。”
钟镇野与汪好对视了一眼。
这的确,算是个有价值的信息。
“那就暂定这对父子为重点关注对象。”汪好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刚递到唇边,忽然皱眉:“等等,晚上喝茶会不会失眠?”
“喝点可乐吧。”
钟镇野笑道:“我看冰箱里有。”
“噢。”汪好只得放下清茶,扭头起身去找可乐。
雷骁趁机偷走了她盘子里剩下的半块马蹄糕。
“我打听到的信息大概就是这样了。”雷骁满足地瘫进沙发,像只餍足的猫:“至于诅咒,倒也不复杂。”
说话间,汪好抛来了一瓶玻璃瓶装的冰可乐,他伸手稳稳接住。
钟镇野高举双手:“我的呢?”
“接着!”汪好手腕一抖,第二瓶可乐在空中旋转着飞向钟镇野,后者接住,拇指一用力,便崩开了瓶盖。
“不复杂是什么意思?”汪好用桌沿撬开瓶盖,气泡嗤地喷涌而出:“可以解?”
“嘿嘿,咱都不晓得这诅咒源头是啥,咋解啊?”
雷骁拿后槽牙咬开了瓶盖,咂吧着嘴道:“通常来说,诅咒这玩意,有三种解法。”
他说着顿了一顿,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冰可乐、又爽快地长长啊了一声,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第一种就是对症下药,好比上个副本的灰水能解瓷化,找到特定解法就行。”
“第二种嘛,就是‘增强免疫力’。”
雷骁拿手在半空中划了个圈:“说个你们好理解的,就像有些人中邪后躲进寺庙,靠正气挡煞。”
汪好坐了回来,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像我对精神影响的抗性,所以这个诅咒第一次出现,只能让我看见模糊的影子,根本造不成影响,如果不是我冒失探究……”
她叹了口气。
钟镇野适时地拍了拍她肩膀,顺手往她手里塞了把花生。
“但我们现在已经中招了。”钟镇野嚼着花生含糊地说:“雷哥,这招不管用吧?”
“嗯,不管用。”雷骁叹道:“何况这是副本,七天内解不开照样完蛋,就算真找到个寺庙躲着,系统也不会放过我们。”
“那就说第三种吧。”
汪好咔嚓捏烂了一颗花生。
雷骁放下可乐瓶,目光凌厉起来。
“第三种,杀人。”他沉声道:“谁下的咒,把谁弄死。”
钟镇野目光一定。
他轻声问道:“这么简单?”
“简……”汪好欲言又止,随后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差点忘了,杀人对你来说是最简单的事了。”
“不过不是所有诅咒都适用。”
雷骁正色道:“有些诅咒能延续几代人,有的甚至是同归于尽的诅咒,只有特定类型的诅咒能用这种方法解。”
钟镇野点了点头。
随即他笑了笑,仰头猛灌了几口冰可乐。
“所以实际上,我们只能用第一种方法,对症下药,找到正确的解咒之法。”他放下可乐瓶,笑道:“不过,今天汪姐看了它一眼,它就反扑成那样,这诅咒挺凶的。”
汪好认真地嗑起了花生,剥壳的间隙插话:“所以解药很可能就在岺向文身上?”
“也未必是他。”钟镇野同样伸手抓了一把瓜子:“春茗雅集上出现的任何人,都可能是关键。”
雷骁撇了撇嘴:“那就只能到了现场,才知道喽。”
说着,他突然伸手抢过钟镇野手里的瓜子:“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偷吃我的虾饺!”
这一次,三人都不再提要用半夜时间做其他准备的事。
上一次副本,钟镇野拜了个码头、拜出个支线任务,虽然最后奖励是挺丰厚没错,但副本难度也无形中被拔高了一大截。
这次,三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是默契地做了同一个决定——沿着线索,用最简单的方法,先把这第一个正式副本给渡过了再说。
别再,节外生枝。
……
次日上午,九点半。
三辆黄包车稳稳地停在了香兰市城郊临江的馥园大门口。
“给。”
雷骁将钞票塞进车夫手里,扶稳了帽子,走下了车。
另一边,钟镇野早已先一步跳下了车、扶着汪好的手臂,帮着她下了车。
汪好扶着钟镇野的手臂下车时,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她今日换了身翠绿色的织锦旗袍,滚着银丝边,在晨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领口别着枚翡翠蜻蜓胸针,帽檐垂下的黑纱半掩着眉眼,倒真像是哪家出来赴宴的阔太太。
“怎么样?”雷骁抻了抻黑色长衫的立领,得意地转了个圈:“我买的衣服合身吧?”
汪好掀开面纱,眼风中却是带着冷笑:“是挺合身,就是太合身了——话说,你该不会是用眼睛量的尺寸吧?老流氓。”
雷骁被呛得直咳嗽,转头对钟镇野咬耳朵:“女人心海底针啊。”
钟镇野正了正自己的黑呢礼帽,闻言只是笑。
他这身长衫比雷骁的更为紧身,袖口隐约能看见暗纹,走动时衣摆翻出靛青色的里衬。
两人是一个风格,若是戴上墨镜,那就和《功夫》里抱着古琴发音波功的天残、地缺一模一样了。
今天他们,扮演的是汪好的保镖。
至于钟镇野疑似学生的身份、雷骁疑似富商的身份……他们打算先不深究,真要碰到“认识”的人了,再想办法随机应变。
馥园门前,已停着七八辆汽车,穿灰布短打的侍者正在引导宾客。
“走了,找到馥园里,究竟有什么猫腻!”
汪好戴好她的圆墨镜,第一步迈开步子,踩着优雅的猫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