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林夕把最后一瓶酸奶放进冷藏柜,轻轻揉了揉发酸的腰。
便利店的夜班总是这样,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缓慢得令人窒息。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监控摄像头,悄悄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
“小溪,你说今晚会有人来吗?“她小声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声慵懒的“喵“。
收银台旁边的猫窝里,一只毛色油亮的狸花猫伸了个懒腰,琥珀色的眼睛在荧光灯下闪闪发亮。
小溪——她收养的流浪猫。
林夕蹲下身,挠了挠小溪的下巴。
猫咪立刻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用脑袋蹭她的手掌。
“你呀,就知道撒娇。“
她笑着说,手指陷入小溪厚实的毛发中。
小溪已经是一只成年猫了,体型比普通家猫大一圈,尤其是那条蓬松的尾巴,像条小狐狸尾巴似的。
自动门突然“叮咚“一声打开,林夕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位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孩,眼睛红肿,看起来刚哭过。
她直奔冰柜,拿了一盒冰淇淋和一瓶啤酒。
“需要加热吗?“
林夕接过冰淇淋问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女孩摇摇头,付完钱就匆匆离开了。
林夕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夜班的顾客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失眠的程序员、刚下夜班的护士、吵架的情侣...而她和小溪,就像是这座城市深夜故事的旁观者。
“小溪,你说那个女孩怎么了?“
林夕又蹲下来,把脸埋在小溪温暖的毛发里。
小溪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指。
这是小溪的特殊能力——它总能准确捕捉林夕的情绪变化。
开心时,小溪会在她脚边转圈;难过时,它会安静地趴在她膝盖上;疲惫时,它会用脑袋顶她的手,直到她停下来休息。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林夕永远不会忘记。
那天她值夜班,两个蒙面人闯进便利店抢劫。
就在歹徒举起棍子的瞬间,平时温顺的小溪突然像发狂一样扑上去,抓伤了其中一人的脸,吓得他们仓皇而逃。
从那以后,林夕更加确信,小溪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小雨,又在和猫说话啊?“
同事小林推着拖把走过来,笑着问。
“它比大多数人都有趣多了。“
林夕做了个鬼脸,“至少小溪不会抱怨夜班工资低。“
小林哈哈大笑,继续拖地去了。
林夕看了眼时间——还有四个小时才下班。
她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小溪的各种丑照,忍不住笑出声。
小溪似乎知道她在看什么,不满地“喵“了一声,跳上收银台,一屁股坐在扫码器上。
“喂,你这样我没法工作了。“
林夕假装严肃地说,但嘴角已经上扬。
小溪歪着头看她,那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总是让她败下阵来。
忽然,外面下起了雨来,雨滴敲打在便利店玻璃窗上的声音像一串突然响起的风铃。
林夕抬头望向窗外,夜色被雨水晕染成模糊的墨色。
凌晨两点的便利店,除了她和这只任性的狸花猫,就只剩下货架上整齐排列的商品。
小溪趁机把爪子伸向收银台上的圆珠笔,轻轻一拨,笔就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你这个小坏蛋。“
林夕弯腰捡笔,发尾扫过柜台边缘。
就在这时,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冷风夹着雨丝灌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欢迎光临。“
林夕条件反射地说,抬头却看到门口站着个浑身湿透的中年男人,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睛里泛着不正常的亮光。
男人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收银台后的香烟柜。
小溪的背突然弓了起来,尾巴炸成平时的两倍粗,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林夕从没见过它这样,手指悄悄移向柜台下的报警按钮。
“先生需要什么?“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男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咧嘴笑了:“给我拿包烟,最便宜的那种。“
林夕松了口气,转身取烟时,小溪已经跳下柜台,躲进了后面的员工休息室。
它的预警让她逃过一劫——第二天早新闻就报道了附近有抢劫犯出没,特征与那晚的男人一模一样。
这是小溪来到便利店的第四年。
林夕至今记得那个同样下着雨的夜晚,这只脏兮兮的狸花猫如何闯进她的生活。
那天雨下得比今晚还大,林夕正在整理货架,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微弱的猫叫。
她以为是幻听,直到第二声传来,比第一声更加虚弱。
推开门,一只瘦骨嶙峋的狸花猫蜷缩在屋檐下,毛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右耳有个小小的缺口,琥珀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要进来吗?“林夕蹲下身轻声问。
猫看着她,没有逃跑也没有靠近,只是又“喵“了一声,这次带着点颤音。
林夕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她脱下围巾,小心翼翼地把小猫包起来带进了店里。
“违反店规了啊,林夕。“
她自言自语,却还是用纸箱和旧毛衣给小猫做了个临时窝,又去货架上拿了最贵的猫粮罐头。
小猫狼吞虎咽地吃完,开始认真舔爪子洗脸。
林夕这才发现它的毛色其实很漂亮,灰褐相间的条纹,四只爪子雪白,像穿了小袜子。
“得给你起个名字...“林夕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就叫小溪吧,雨停了就有小溪了。“
小溪抬头看她,竟然“喵“地应了一声,仿佛认可这个名字。
从那晚起,小溪就成了便利店的“夜班员工“。
林夕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一只猫打破原则。
26岁,大学毕业四年,她在这家便利店上夜班纯粹是为了攒钱去大城市。
生活像一张精确的时间表:白天睡觉,晚上工作,周末去图书馆看书。
没有朋友,没有爱好,只有一个个被勾掉的日历格子。
直到小溪出现。
“林夕!你的猫又把关东煮的盖子打开了!“小林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
林夕赶紧跑过去,发现小溪正试图用爪子捞鱼丸,见她来了立刻缩回爪子,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无辜表情。
“这个你不能吃,“林夕轻轻把它抱开,“太咸了对肾脏不好。“
小溪不满地“喵“了一声,跳上她的肩膀,用脑袋蹭她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让林夕心头一软,她偷偷掰了小块无盐鸡肉干喂它。
“你们感情真好。“同事羡慕地说。
林夕笑了笑没说话。
她没告诉任何人,有次她感冒发烧,小溪整晚都趴在她胸口,每隔一会儿就用湿漉漉的鼻子碰碰她的脸,像是在确认她还好不好。
也没说每当她想起远方的家乡,小溪就会把最爱的玩具老鼠叼到她脚边,仿佛在说“看看这个,别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