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家遭受劫难,华云苓带来精炼炉和《百草圣典》在西灵山遭受黄岛军的伏击。
此时,夏无畏正在指挥修补城墙,忽见西南山道惊起成群灰雀。他习惯地搭箭瞄准树丛晃动处,却见个杏色身影踉跄扑出。
“夏无畏哥哥!”少女栽倒前努力大声呼喊。此时,他满脸污垢,身上多处受伤,像一只从地狱爬出的幽灵,浑身裹着泥土与血迹。苍白的脸颊上横着几道新鲜的擦伤,干裂的嘴唇间呼出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散乱的发丝间夹杂着枯叶与蛛网,曾经精致的衣裙如今成了破碎的布条,露出青紫交错的膝盖与手肘。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将熄的火堆里最后跳跃的火星,在满是烟灰的脸上灼灼燃烧。她的指甲缝里塞满黑泥,每一次颤抖的呼吸都让锁骨在薄如蝉翼的皮肤下剧烈起伏,活像只刚从陷阱挣脱的小兽。
似曾相识的声音传进夏无畏的耳朵,总感觉在哪里听过,来不及细想,预警的鸣镝箭划破长空,挥起大刀的追兵应声摔倒,随后连线的箭矢准确地飞向一众追兵。城里冲出一队手拿长矛的步兵,迅速将华云苓及受伤的福伯护送回城。
夏无畏从城墙上跑下来,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少女递上《百草圣典》残本。夏无畏瞬间想起:“黄龙城华家!”
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女,再也不是第一次看见的那个女孩。那时候的她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像是初春的杏花混着晨露的清冽。一袭素白长衫,衣袂处绣着青绿色的草药纹样——当归的羽叶、黄连的锯齿边、还有几朵小巧的桔梗花,针脚细密得仿佛能闻到药香。袖口收紧,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腕上戴着一串檀木珠子,每颗都刻着不同的穴位名称。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尖却微微泛着黄——那是常年研磨药材留下的痕迹。掌心的纹路间还沾着些未洗净的朱砂粉,是方才为病人点穴时蹭上的。黑发用一根竹簪松松挽起,鬓边散落几缕碎发,发丝间隐约可见一枚银制的耳坠,坠子做成小药杵的形状。当她俯身查看药炉时,耳坠便轻轻晃动,在晨光中划出细碎的银线。
他记得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清澈得能映出药汤的涟漪,眼尾微微上挑,却因常年熬夜研读医书而带着淡淡的青影。眉间有一道浅浅的竖纹,是思考时习惯性微蹙留下的痕迹。腰间系着个靛蓝色的布囊,里面整齐地排着银针、艾绒和小巧的脉枕。布囊旁还挂着个精巧的铜药铃,走动时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是山涧的泉水叮咚。
那次他为妹妹看病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唇角不自觉地抿起,露出右颊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而开方子时,手腕悬空的姿势格外好看,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字迹清秀工整得像是一帖良药。偶尔有风吹过,带来她发间隐约的佩兰香气,和袖中藏着的甘草甜香。那双手明明看起来柔弱无骨,却能在危急时刻稳如磐石,银针落下时精准得仿佛能听见气血流动的声音。
“夏无畏哥哥,华家遭受黄岛军的迫害,如今恐怕已经……”华云苓艰难地说道。
“那……”夏无畏的话音被少女打断,“我爷爷说,华家是救死扶伤的家族,让我把精炼炉的消息和这本《百草圣典》残本带给你。爷爷说,在上次大劫时,家族长辈带着精炼炉往熔岩血海方向躲避灾难,然后就失去了消息。根据族史推断,很大可能遗失在逐鹿平原尽头的横断山脉的某个位置,那里即将进入熔岩地狱绝境,环境特别复杂……”少女生怕来不及,一口气把所有的消息全部说完。
夏无畏心里产生深深感动,就因为自己五年前的一次求医经历,华家费尽心力的帮他寻找治疗办法,在这关键时刻,更是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带给他。
他捏紧了拳头,心里下定了某种决心:“黄岛军为什么要迫害华家?”
“他们想用《百草圣典》记录的草药特性,寻找一种药草,炼制一种让人浑身发软的毒药。”
“毒药?”夏无畏不理解,现存的毒药炼制方法很多,甚至有很多都能直接致人死亡,为什么还要为了炼制这样一份毒药迫害华家。
“听爷爷说,这种毒药无色无味,而且可以溶在水里,造成大面积的伤害。爷爷猜测,他们是想要奴役很多人来干一件大事情。”
“人、大事、资源、官方……”夏无畏将最近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突然觉得真的有大事发生。
黄岛人需要大量的人和资源来干一件大事,但是他们最缺的就是人和资源,所以有了这次的大范围进攻。而这次坎离城及周边城池被侵略,官方没有及时救援,也可能预示着什么。但是,当前的信息,也不足以让他分析出具体的事情。
这件事情装在夏无畏心里,让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安顿好华家众人后,夏无畏来到校场,找到正在训练士兵的将军韩冲。他觉得,韩冲作为黄龙城的将军,见多识广,应该能知道一些消息。
“韩将军,对此次黄岛军的进攻,你怎么看?”夏无畏问道道。
“黄岛军?他们的弹丸之地物资匮乏,又常年天灾,为了发展,他们不得不到处掠夺。再加上他们生性好战,仅此而已。”韩冲回答到。
“那此次官方为何没有及时派人镇压和救济?就坎离城而言,救济都是八日以后,导致我们饿死了多少人。”夏无畏又问道。
“官方不作为已经成为常态了。历年他们对我们边缘城池的关注就极为不够,能有救济都是最好的。坎离城坚持了八日,但是黄龙城有没有救援都不好说。”韩冲恨恨道。
“那近年来,黄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吗?”夏无畏不死心地问道。黄岛,就是黄岛军的发源地。
“那倒没有听说。”
夏无畏什么都没问到,总结道:“无论黄岛人想要干什么,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就不怕他们。训练军队的事情,就有劳韩将军了。”
“既然决定拥你为帅,那这就是我们的任务。但是,单一的兵种战斗力提升确实有限,我觉得我们可以多训练几个兵种。我听说上次你去劫粮仓的时候,就给他们分配了不同的任务。”
“是的,想不到同一个兵种不同的用法也能取得这么好的效果。发展多个兵种这件事,我也有此打算。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发展别的兵种,现在只能利用我们现有的设施进行一些简单的防御作战,等到我们有了资源和科技,才能训练出更强大的兵种。”
夏无畏回头看了看百废待兴的城池,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城池需要建设、粮食需要生产、科技需要研发、资源需要采集、人才需要培养……还要防备别的军队的进攻。
“不知道这些天有没有官方的消息?”韩冲问道。
“没有,自从上次来了一批参土的救援官粮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官方的任何消息。”
“那我们……”
夏无畏挥手打断了韩冲的话语,无论他想要说什么,夏无畏都不想让他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了,就无法收场了。
夏无畏忧心忡忡的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妹妹阿芷静静地躺在用木板临时拼成的床上,听见脚步声,挣扎的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体一动,又忍不住剧烈咳嗽。夏无畏想起刚来城池的华云苓,他小心的扶起妹妹,走到华云苓的临时医帐。
医帐内,看病的流民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阿芷的咳嗽惊动了前面的流民,他们回头看见夏无畏扶着脸色惨白的妹妹,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华云苓将最后一把艾草塞进药炉,扶着阿芷走到临时搭建的桌边坐下,阿芷惨白的脸色映着炉火,忽然轻声道:“姐姐的香囊……和娘亲绣的一样……”
少女低头看向腰间缠枝莲纹香囊,泪水突然夺眶而出。这是逃难那日,祖母用最后块锦缎缝的,里头装着祖传的安息香。
福伯轻轻的拍了拍华云苓的肩膀,少女收起心思,檫干眼泪:“不好意思,刚刚想到一点别的事情。”
“华小姐放心。”夏无畏只说了几个字,冲少女点点头,华云苓也明白了这几个字的含义。
夏无畏扶阿芷坐下,华云苓学着爷爷看病的样子,认真的左右看了看她的脸色,然后轻轻的抓起她的手,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良久……
“爷爷说阿芷妹妹是肺经受损引发的心火,又因为心火淤积无法释放导致的!他说这是罕见的病症,上次你们走后,爷爷翻遍了家里的医书,说要治好这个病缺的不仅是天水灵芝,还要配合金针刺穴。”
她翻开残卷指向某处穴位图:“今夜我先用‘九转回阳针’稳住病情,以后每三天金针治疗一次,等找到精炼炉后再炼制‘天阳镇火丹’,把阿芷妹妹的病完全治好。”此时的她,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起来,独当一面。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大小姐了。
她取出随身的金针,按照残卷记录的方法,对阿芷进行治疗。随着金针的刺入皮肤,一股灼烧感从她心里油然升起,逐渐扩散到全身。她呼吸急促,全身逐渐变红,最后,吐出一口黑血。夏无畏赶紧上前扶住,担心地看了妹妹一眼,此时她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华云苓收了针,夏无畏摇了摇妹妹,他轻轻的睁开眼:“哥,我感觉舒服多了。”
“我用金针刺血的方法,暂时打通了阿芷妹妹的心脉,让她心脉暂时不再那么淤积。”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华云苓,华云苓冲他点点头。
夏无畏扶起妹妹即将走出帐篷的时候。
“砰!”
帐外传来重物坠地声。韩冲拖着中箭的右腿滚进来,身后跟着个腹部鼓胀的士兵:“华姑娘……快看看他……”
华云苓银针“扑”一刺入士兵天枢穴,皮肤下突然凸起游走的硬块。她快速翻开残卷:“是‘尸蛊’!取朱砂、雄黄、药酒!”
“药酒昨天就用在伤员身上了……”阿芷虚弱地指向角落,“不过夏无畏哥哥猎到只白貂,取了些新鲜胆汁……”
药酒是用动物胆汁泡的,她只是觉得都是胆汁,可能有点作用。
少女眼睛一亮:“貂胆可替代!福伯教过我‘以形补形’的法子!”她将胆汁混入药粉,沿着士兵经络缓缓推入。
听说城墙发生了入侵的事情,夏无畏将妹妹放下,和韩冲一起冲了出去。
半刻钟后,士兵呕出大滩黑水,水里扭动的蛊虫被福伯一剑挑入火盆。华云苓擦着汗微笑:“成了!这方子记入《百草圣典》补遗篇……”
“轰隆!”
城墙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漫天灰尘中传出夏无畏愤怒的声音“护城!”
城门吊桥升起的时候,城头已展开白刃战。夏无畏的箭囊早已射空,正用父亲留下的狼牙箭捅穿敌兵咽喉。忽见韩冲的重剑从后方劈开包围圈,接着扔过来一个药囊:“接着!”
牛皮药囊划过血雨,三枚赤红丹丸熠熠生辉。华云苓的喊声穿透战场:“含在舌下!可抗蛊毒!”
夏无畏吞下丹丸的瞬间,五脏六腑如同火烧。原本疲软的手臂突然充满力量,狼牙箭竟直接贯穿两名敌兵的铁甲。
“是‘狂血丹’!”韩冲大笑着劈翻敌将,“你们华家竟复原了前朝军神方!”
华云苓正在抢救伤员,闻言抬头喊道:“药效只能维持半刻钟!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