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贵妃请怒罪

第一章冷宫雪

大盛朝永徽十七年冬,紫禁城飘着鹅毛大雪。

冷宫西偏殿的炭盆早熄了,苏挽月裹着褪成青灰色的夹被缩在炕角,指尖捏着支缠满金箔的梅花簪——那是三年前承煜帝亲赐的册封礼,簪头的红宝石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极了他昨夜 Eyes里淬着的霜。

“吱呀——”

腐朽的木门被踹开,鎏金香炉的气味混着雪粒子涌进来。苏挽月抬头,看见玄色大氅上落着碎玉般积雪的男子,腰间玉带坠着的蟠龙玉佩在火光下明灭不定。

“臣妾参见陛下。”她要起身,膝头却被冻得发木,踉跄着跌回草席上。

萧承煜望着她腕间露出的淤青,喉结滚了滚,声音却冷得像冰窟:“朕让内务府送的金丝炭,你都拿去焚了?”

殿内静得能听见雪粒打在窗纸上的簌簌声。苏挽月盯着他靴底沾着的朱砂红,想起三日前皇后丧仪上,他也是穿着这样的靴子从她跪了整日的青石板上踏过,靴跟碾碎她鬓边垂落的白绢,却没看她一眼。

“陛下记错了,”她忽然笑了,指尖摩挲着梅花簪的纹路,“三年前臣妾被封贵妃那日,您说这簪上的梅花是从梅影轩移栽的,开时能香满整座长春宫。可如今梅影轩早成了废址,这簪子……”

“住口!”萧承煜猛地攥紧她手腕,金箔梅花硌进掌心,“你怎敢提梅影轩?皇后临终前抓着朕的手,说你给她的安神汤里掺了朱砂!”

苏挽月仰头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忽然觉得可笑。三年前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尚书之女,被选入宫时父亲曾在梅影轩的老梅树下对她耳语:“月娘记住,帝王之爱如冬日梅枝,看着好看,实则冻人筋骨。”

可她偏不信。直到三个月前,她亲手熬的安神汤被检出朱砂,皇后暴毙,她被打入冷宫。而今天,是她入宫的第三年整。

“陛下可还记得,臣妾初次侍寝那晚,您说梅影轩的梅花开了,要带臣妾去看?”她忽然伸手,指尖掠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当年他教她射箭时磨出的痕迹,“后来臣妾才知道,原来梅影轩的梅花,早在臣妾进宫前就被移栽去了皇后的凤仪宫。”

萧承煜猛地甩开她的手,金丝炭在炉中“噼啪”炸开火星。他望着她鬓角散落的白发,想起三年前那个在梅树下穿着鹅黄裙裾转圈的少女,发间簪着的正是这支梅花簪,笑靥比初绽的梅蕊还要娇艳。

“朕再问你一次,”他从袖中掏出个青瓷瓶,摔在她脚边,瓶中红色药丸滚落在草席上,“皇后的安神丸,你究竟换了多少颗?”

苏挽月望着那些朱砂色的药丸,忽然想起父亲被问斩前送来的密信,信末只有一行小字:“月娘,朱砂之毒,需得雪梅蕊引。”

雪梅蕊,梅影轩的雪梅蕊。她终于明白,为何皇后暴毙那日,凤仪宫的梅枝上会有新鲜折痕——有人早算准了她会为讨皇帝欢心,去折梅影轩的雪梅,好让她亲手调制的安神汤,变成毒杀皇后的砒霜。

“陛下若觉得是臣妾所为,”她捡起一颗药丸,放在唇边轻笑,“臣妾现在就吞了这毒,可好?”

萧承煜瞳孔骤缩,猛地伸手去夺她手中的药丸。可她指尖一松,那朱砂丸竟顺着草席缝隙滚进了炭盆,“滋”地冒起一股青烟,混着金箔梅花燃烧的焦香,刺痛了他的 Eyes。

“你!”他攥紧她冰凉的手腕,忽然发现她内衬上绣着半枝残梅,针脚歪斜,像是用了极细的银线,在月色下泛着微光——那是他去年生辰,她熬了整夜绣的香囊纹样,后来被他甩进了御花园的荷塘。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贴身太监小德子在门外低语:“陛下,太后召见,说……说皇后丧仪上的朱砂印泥,有了新线索。”

萧承煜浑身一僵,低头看见苏挽月唇角勾起的那抹笑,像极了三年前她在梅影轩折梅时,雪花落在她睫毛上的模样。他忽然松开手,转身时大氅扫过她膝头,一片金箔梅花落在她破旧的裙角。

“好好活着,”他走到门口忽然顿住,声音轻得像雪,“等朕查清楚真相——”

话未说完,殿门“砰”地关上。苏挽月望着炭盆里未燃尽的金箔,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的血渍染红了半支梅花簪。她知道,父亲当年在梅影轩种的,从来不是普通的雪梅——那是能解百毒的“烬雪梅”,却也是让帝王多疑的催命符。

窗外,又一场大雪纷扬而下。冷宫墙头的梅枝被积雪压弯,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悠长的更漏,惊起寒鸦数声。苏挽月摸着簪头残缺的金箔,忽然听见远处凤仪宫方向传来喧哗,隐约有“朱砂印泥”“尚书府旧仆”的字眼飘来。

她笑了,将染血的梅花簪插进鬓间。原来这盘棋,从她踏入宫门那日就已开始。而她的承煜哥哥,终究还是当年那个在梅影轩教她射猎的少年吗?

雪越下越大,冷宫的木门在风雪中吱呀作响。苏挽月望着窗外模糊的宫墙,忽然想起父亲临刑前的口信:“月娘,去看看梅影轩的老梅吧,今年的雪,该格外冷了。”

(第一章完)

【下章预告】凤仪宫惊现尚书府旧仆证词,朱砂印泥与安神丸的关联逐渐清晰。萧承煜在太后宫中发现皇后遗物,一幅梅影轩雪景图里藏着当年选秀的秘辛。苏挽月收到神秘药瓶,瓶中正是能解朱砂毒的烬雪梅蕊,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