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何不肯处置贱奴

这位妈妈虽然看着老成,可甫一张口,还是满腔的景国口音,说话蹩脚得紧。

淑妃眼见自家奴仆出来了,朝着萧映解释了句:“郑妈妈是我的贴身嬷嬷,此事她也是知晓的。”

说完,又桀桀轻咳了起来,萧映素日里体贴不足,可眼下还是温声提醒:“注意着凉。”

又抬手示意那妈妈继续。

“老奴知晓娘娘有孕以来,屡屡嘱咐宫中之人,所有麝香、桃李一类的东西万不可给娘娘使用,因着这些东西对胎儿不好。可这衣服一取回来,老奴就觉察出不对劲,忒不对劲儿。”

郑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抹泪。

“当天夜里,娘娘便问起,衣服送回来没有,瞳儿就去取来给娘娘穿,哪知狐裘刚被披在身上,娘娘就尖叫了起来,骇得老奴从里间跑出来察看。”

郑妈妈抬手在半空比划起来,两个手指在半空一张,继续道:“娘娘说有什么东西扎疼了她,急得老奴呀,赶紧赶快和瞳儿翻查起衣服来,果然,在领子上找到那么长一根针!”

随后便转身从桌子上端起一个托盘,其上果然躺着一枚半指长的银针。

“就是这玩意儿,扎疼的娘娘。”

她双手呈交到萧映身前,后者冷冷扫了一眼,扬声叫道:“姚衷!”

被叫到之人赶忙出列。

“传太医,查!”

吩咐完,又是一阵沉眉缄默。

沈韶宁眉关紧缩:“既是被扎伤了,没让太医来检查吗?”

躺在榻上的淑妃一听她这话,登时急了,抢过话头便来了句:“叫了,哪知来得是位年轻太医,看了本宫的伤口后立刻诊断说无碍,便提溜着药箱走了。”

沈韶宁被郭菘芸忽然发作的娇纵脾气冒犯到,暗暗咬了咬牙。

“后来呢?”

郑妈妈接过话茬。

“太医来看过,说是无碍,娘娘便也没当一回事,可老奴却觉得始终不安。接下来的几日娘娘也未曾感到不妥,老奴便也没放在心上。可昨儿夜里,四更上,娘娘忽然捂着肚子在床上疼得大汗淋漓,老奴急得没有法子,只能连夜跑去太医院找太医,当时已经后半夜,太医多半都歇下了,所以来得晚些,等老奴带着太医赶到的时候,娘娘业已疼得晕厥了过去,身下流了红,老奴当时就想,多半是皇嗣不保!”

说到最后,郑妈妈双手一摊,终是没忍住,掩唇哭出了声。

而枕着寝被的郭菘芸再次被揭开伤疤,也没忍住,抱着萧映的手臂再次抽泣。

“陛下娘娘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她都是被那个贱奴害得!”郑妈妈一抹鼻涕,指着殿内跪着的孟绾便开始唾骂起来。

淑妃也喃喃着,要陛下为她做主。

此起彼伏的哭闹声吵得人头疼,萧映沉眉,闭了闭眼,随后冷斥一声:“够了!”

郑妈妈闻言连忙吸住了哭声,捂着嘴唇慢慢跪了下去,淑妃虽然没忍住,却也止住了声音。

他朝外间看去。

届时,姚衷已经请了太医过来。

撩帘的那一刻,水汽裹挟着寒风骤然冲进殿内,孟绾跪在风口处,冷不防被寒风扑到,整个人瑟瑟发抖。

姚衷领着太医从她身旁经过时,脚底勾起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冻得她一个激灵。

姚衷和韩筹的脚步一深一浅地朝殿内延伸,郭菘芸此刻体子异常虚弱,被太医带进来的冷风一激,再次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沈韶宁听闻,连忙抬手示意候在殿门口的宫人关好帘子。

岂料孟绾就这样不偏不倚地被隔绝在了外殿,冷风直往她膝头钻。

虽然还能听到内殿之上的交谈声,却如同隔绝了天涯两端。

狐裘之上一股刺鼻的沉重香味扑鼻而来,惹得她满身不适。

韩筹朝着殿内众人一一见礼之后,被萧映下令检查银针。

此时午时的钟声响起,众人这才惊觉,已然过了一个多时辰。

“此针上被淬了浓重的蜃毒,虽不足以致命,却最能活血通络,有孕之人用切忌用此物”

太医话还没说完,淑妃便扑向萧映怀中嘤嘤啼哭。

郑妈妈颤抖着直起身,抬手指向跪在外殿的孟绾。

“陛下,要为我们娘娘做主,杀了贱奴啊!”

萧映起先还能稳住心神,如今被这主仆二人一番闹腾,原本压抑下来的情绪此刻也被裹挟翻涌起来,自胸中化作一团隆隆怒火,一双黑眸阴沉沉望着地面,神情冷冽。

“朕如何行事还不用你一个奴才置喙!”

“淑妃,若你管束不好身边之人。便交由皇后规训,否则只会叫嚷乱咬!”

“皇后,你就是如此统辖六宫的吗,朕如今倒不知晓,区区奴婢,都能替朕发号施令了!”

话音一落,殿内黑压压跪倒一片,便是抱着看戏心态前来主持局面的沈韶宁此刻冷不防被萧映一番怪责,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自顾下跪请罪。

就在君王雷霆暴怒之后,一旁啼哭不已的淑妃忽然满眼怅然,望着萧映冷峻的侧颜不禁心碎发问。

“陛下,难道不疼惜自己的孩儿吗?”

这一声质问,引得萧映慢慢醒神,他扭过头来,便撞进了郭菘芸充满质疑与哀恸的眸子中。

“如今没有的,是臣妾,与您的孩子呀……”

她泪眼盈盈的模样看得人失神,萧映迟疑着,将她揽入怀中。

“您为何迟迟不肯定那贱人的罪?陛下……。”

怀中之人连声质问问住了向来杀伐果断的君王。

是从何时起,他屡屡驻足,屡屡踟蹰……

又是从何时起,他的内心深处,潜藏着一抹娇小的身影。

一切,早已经寻不到踪迹。

他神情肃然,抬眸,望向深深雨幕之中。

一阵凌冽的风忽然吹得他心绪烦乱,衣角翻飞,可直到看明了、听清了,才发觉,这殿中本没有风,缭乱他心绪的,始终是那滚滚不息的情愫。

就在这时,那在寒风中跪地了良久,久得让人几乎忘却了她存在的“凶手”,忽然朝着殿中,凛然地说了句。

“请陛下明察,微臣没有陷害过淑妃娘娘,也没有在送给淑妃娘娘的衣服中夹杂银针,这一切都是有人蓄意陷害,微臣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