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而复生

1.

泥土的味道冲进鼻腔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说,我以为我还在做梦,但那不是梦。

是土,是真的土,压在我脸上、脖子上、胸口上,一点点往下沉。有人在上面铲土,脚步声杂乱,还有人在哭,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快点埋了她吧……别让她再爬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一片黑,呼吸变得困难,胸口像被人用铁链勒紧,喉咙里干得发疼。我想喊,可一张嘴就灌进了土。

我挣扎着动了动手臂,摸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是一只手,死人的手,那只手没有温度,僵硬地贴在我的手臂上,和我一起被埋在这口阴婚坑里。

我终于明白了,我不是在做梦,我是真的被活埋了,而且,我是作为「新娘」被埋的。

2.

我叫林穗,当吞下第 28片安眠药时,BJ的窗外正下着 2023年的第一场雪。

药瓶滚落在地毯上的瞬间,楼下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夹杂着对门独居老太太的大声惊叫!

哦,尸体被发现了吗?邻居们的尖叫和议论声刺穿玻璃和墙壁。

真好,连死都不得清净!

当我再睁眼时,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民国年间林家村的林家幺女。这具身体才十七岁,因为从小父母双亡又是女孩,在家里没任何地位,姑姑作为一家之主,极其强势,族规森严。

我穿越过来没多久,就被安排嫁给一个刚刚死了三天的男人,他们说这是「阴婚镇邪」,可以给死人压魂,保全族人平安。

作为一个现代人,又是一名实习医生,我肯定是不信这些鬼话的,可没人在乎我说的话。

婚礼当天,他们让我穿着红色的新娘装,盖着红盖头,把我绑了起来,塞到轿子里。一个神婆和道士围着轿子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蹦跳着,锣鼓喧天遮盖了我的痛哭大叫,筋疲力尽下哭晕了过去,然后,就被人抬进了一片荒地。

接着,我就醒了,在土里。

3.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那是苏醒后我听见的第一句话,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是从我头顶传来的。

我努力抬起头,透过缝隙,看到一双眼睛。那是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站在坑边,手里握着一把铁锹。他没再说话,用手里的铁锹轻轻地把上层的土刨到了一旁,在刨到露出我的鼻孔时,转身走了。

4.

借着这点仅有的缺口,我先把那只死人的手甩开,然后指甲抠,用手扒,用脚蹬,朝着那个逃生口坑口一点点挪。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来的,可能是肾上腺素爆发,也可能是我真的不想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指终于触到了坑沿,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了出来。躺在地上喘气的时候,我看见远处有火光,还有一群人正朝这边跑来。

是村里的人,他们举着火把,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慌乱。可能是被浑身泥土的我吓住了,也可能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唬住了,一群人站在那里,没人敢靠近我。

「她……她真爬出来了!」

「把她抓回去,重新埋了!」

我撑起身子,满身是泥,满脸是血,盯着他们,大声地笑了起来。

「你们以为我死了。」我开口,声音嘶哑,「可我没有死,我只是醒了。」

「鬼呀!快跑啊!」村民们一哄而散。

我站起身,一步步往村子里走。我认得路,我要去找那个女人,那个把我送上阴婚台的女人。

我所谓的今世亲姑姑,林素娥。

5.

回到村子时,已经是深夜,祠堂前的灯笼还亮着,门口站着两个守门的下人。

他们一看见我,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我该回来的。」他们想拦我,但腿在抖,手也在抖,一动不动。

我径直走进祠堂,里面坐着三个人。一个是林淮,我的大表哥,也是个进步青年,一直反对旧的封建礼教;另一个是阿秀,他的妻子,是个童养媳,两人没什么感情。

第三个,就是我最不想见的人——林素娥,我的姑姑。

她坐在主位上,一身黑衣,神情平静,仿佛早就料到我会回来。她看着我,缓缓开口:「你本不该回来。」

我冷笑:「可我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你是第五个。」

我一怔。「第五个?」我问。

她点点头:「五年来,已经有四个姑娘被选为『阴婚新娘』。她们都死了,只有你……竟然活着回来了。」

我浑身一震,原来,这不是第一次,我不是唯一一个被活埋的人。我咬牙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看着我,眼神冷漠如刀。「为了林家的运势,为了全族的安宁。」

6.

我站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五个女孩,五次阴婚,四次成功,一次失败,而我,就是那个失败品。不,准确地说,我是那个不该活下来的「例外」。」

我看着林素娥,一字一句地问:「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朝我走来。她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你不该回来的。」她说,「因为你一旦回来,就说明……它们也开始不安了。」

「什么它们?」我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对门口的下人低声说道:「你们把她关起来,对任何人不要说她回来了,明天一早,送进省城里的疯人院。」

我猛地一震:疯人院?这不是惩罚,是灭口。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坐以待毙。

7.

那天夜里,我在房间里坐到后半夜,窗外月光冷清,风穿过破窗,吹得我一阵阵发冷。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和这个家之间,已经没有亲情可言。有的,只是仇恨和清算。

我拿出一张纸,开始写名字:

第一个,是林素娥。

第二个,是参与抬棺的村民。

第三个……

我会一个个写下去,直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回来了。不是作为「新娘」,也不是作为「鬼」,而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