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宗北境深处,万峰之巅,有一处终年云雾缭绕、剑气纵横之地,名曰太玄峰。此地灵气浓郁,剑意如林,自上古以来便是剑阵一脉的圣地之一,常人难以踏足,宗门弟子则需特别传令方可接近。
苏禾尚未从试炼余韵中回神,便被一道清风卷起,天地仿佛骤然倒转。她只觉天旋地转,灵台震荡,眼前白光飞旋。那风柔而不烈,却在她的骨血之间激起灵力共鸣,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从体内深处引动。
“这就是化神修士的手段……”她在风中暗自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一轻,她稳稳地落在了平整温润的青石台上。灵气环绕,石面微暖,如同置身灵泉中央。
她还未站稳,一道略带凉意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小心点,别掉进阵中,还得捞你。”
苏禾赶忙站好,循声望去,云雾散开,一名青衣人立于阶前,负手而立。他身姿颀长,面如冠玉,似少年又似中年,气质清冷,眸中澄澈却深不可测,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正是玄风道尊。
苏禾连忙上前行礼:“弟子苏禾,拜见师尊。”
玄风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醒得倒快。”
“你体内的混沌灵气虽封得极深,但瞒不过我。先天混沌灵体,五行灵根满值,命格未启,神魂沉眠……封印之法不错,若不是我有破妄之眼,也差点被瞒过去。”
他说这话时神情淡淡,却像轻描淡写地揭开了苏禾连自己都不甚了解的身世。
苏禾心头骤紧,不是为自己的体质,而是被玄风道尊看破了小白的封印之法。刚欲开口,玄风已袖袍轻挥,一道金光化作无形符阵落在她丹田之处。
她只觉体内微微跳动的灵海被一层温和封印包裹,灵力变得更加沉稳内敛。
“你放心,我对弟子的机缘没兴趣,也不会将你的体质宣扬出去。”玄风直白道,“修行之路,最忌锋芒毕露。你这等命格,藏起来,比亮出来活得久。”
他顿了顿,“既拜我为师,我便是你护道者。”
苏禾面上一热,为自己小人之心羞愧一秒,而后再次恭敬叩首:“多谢师尊。”
玄风转身大步朝山门走去,语气忽然一变:“快点的,晚了你就只能睡石板地了。”
苏禾:“……”
——这转变也太快了些。
两人刚踏入主道,忽听一声剑鸣响彻天际,空中剑气纵横,一道如虹光柱从天而降。
一道黑衣身影踏剑而来,周身雷光缠绕,气势如风雷震霆。
那少年落于玄风身侧,容貌俊朗冷峻,双目沉静,锋锐如未出鞘的长剑。
“这是你大师兄,沈陵。”玄风淡淡道,“元婴初期,剑阵双修,是我元婴时收下的弟子,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剑道传人,想挨劈找他。”
“挨……挨劈……?”
沈陵拱手行礼,语气沉稳:“见过小师妹。这是师兄给你的见面礼。”沈陵递过一个储物戒,解释道,“之前机缘巧合收了一方天雷池安放在峰顶剑池旁边,没什么大用,但锻体效果不错,我已将你的信息打了印记,师妹如果需要,拿着身份令牌进去即可。”
苏禾连忙接过储物戒并还礼,“苏禾多谢大师兄。”苏禾只觉沈陵身上的气息沉稳、专注、极致锋芒又内敛如湖水,非常靠谱的感觉。
两人正交礼之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不太正经的喊声:“老头你终于舍得现身啦?上回你不是还闭关闭成了白胡子老爷爷吗?”
话音未落,一名月湖蓝衣袍的少年踏着灵风而来,步伐悠闲,手中摇着一把檀木扇,脸上挂着三分懒意七分笑意。
“这是你二师兄,楚微澜。”玄风的声音无奈,“金丹中期,会点儿炼器但不多。”
“欸欸欸,什么叫‘会点儿’,说得跟我只会打铁似的!”楚微澜眼睛一瞪,却懒得真争,冲苏禾扬了扬下巴,“小师妹吧?我听说了,今天你在试炼场上挺风光的。”
苏禾还没回答,楚微澜凑近玄风:“你这次又用的哪一副模样去试炼场骗来的人?该不会还是白胡子那套吧?”
玄风道:“化形而已,那副老相你上回不是还夸我稳重?”
“我夸的是你给的灵石。”楚微澜撇嘴,“可别混为一谈。”
苏禾听着他们的对话,表情微僵。
——这真的是刚刚试炼场上如神祇般一指卷人离场的那位道尊?
楚微澜眨眨眼,看她呆住,笑道:“别看他这副年轻模样,平日最喜欢装深沉,师妹你别怕他,叫他老头就行。”
玄风轻咳一声,冷冷道:“你又想抄本《大衍阵录》?”
楚微澜顿时噤声,转头笑着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过来:“好了好了,初见面,师兄没别的本事,见面礼你拿着,别客气。”
苏禾双手接过,轻声道谢:“多谢二师兄。”
玄风随手丢出一枚玉简,语气随意:“这里是太玄峰的令牌、资源调配与修炼安排。你先熟悉环境,七日后随我入剑池观剑。”
太虚一脉,即便不成为纯粹的剑修,也是要习剑的。战力是太虚一脉最重要的特点。
“禾儿,我观你已经入道,想必你已有修炼功法,如果想换一个品阶更高的功法,为师让你大师兄陪你去藏书阁挑选。”
“多谢师尊,苏禾……暂时不打算更换功法。”苏禾有些迟疑,怕师尊没有看过她的功法,不同意她继续修炼《太初混沌诀》。
玄风点点头,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更换功法,那让为师探查一下你的经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可好?”
小白在识海传音给她,疏香册不会被发现,放心让师尊探查即可。于是苏禾乖乖伸出手答道,“是,师尊。”
玄风探查过苏禾经脉后,神色复杂的看着苏禾说,“你经脉远宽于同阶修士,灵力温和醇厚,运转顺畅,可见你修炼的功法品阶颇高,禾儿,你运气不错。”
“既然如此,你先稳固修为吧,之后让沈陵带你去藏书阁挑一个身法。”
“沈陵,带她去安排住处。”
“是。”
沈陵神色如常,转身引路。
楚微澜打着呵欠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嘀咕:“老头又迫害大师兄,溜了溜了。”
玄风看着他背影,无奈摇头:“终日不务正业。”
苏禾望着他们三人的互动,不由心中泛起涟漪。
她原以为入宗修行路上仍是一人独行,冷清孤寂,却没想到,这里竟有这般温度,有人笑闹,有人冷静,有人替她遮掩秘密,还有人给她送见面礼。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主道,行至太玄峰半腰,沈陵指了指前方一处依山而建的小巧洞府,道:“这是你以后的住处,灵脉贯通,静谧清净,靠近雷池与剑池,日常修行便利。”
苏禾望去,只见洞府以灰白灵石为骨,石门上刻着“苏”字灵纹,灵气从四周自然涌入,阵基隐藏在地脉之下,隐约有防御与聚灵阵交错其间。
“这里有三重阵法护山,其一为防御,其二聚灵,其三扰识,寻常外人即便靠近也难以察觉。”沈陵说着,手指一转,催动灵阵,洞府石门缓缓开启,一缕灵雾从门缝间逸出。
苏禾跟随其后,踏入其中。洞内空间不大,却极为整洁,靠墙摆着书架和灵石台,正中一口灵泉池泛着淡淡温光,角落还有练符炼丹炼器的简易器具,一切都仿佛为她量身定制。
“这些是我方才布下的临时阵盘,你日后若要自行更换,可将此玉简导入阵台自行调整。”沈陵从袖中取出一块淡青色阵纹玉简递过来。
“也不知道以后你想学什么,丹符器所需的基础材料都给你准备了一份,阵法的话不要自己乱参悟,可以随时来找我或师尊。”
“多谢大师兄。”苏禾郑重接下。
大师兄并不像面上那样清冷疏离,反而非常细心,面面俱到。
等沈陵离开后,苏禾坐在洞府中央,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自己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