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儒道往事

范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心中惊疑不定。

他要干嘛?

只见方孝贤把那册一直带在身边的书简拿了出来,双手覆于其上,朗声念道:

“术,祭命,解禁”

刹那间,书简浮于半空,缓缓展开,其内竟是蕴含着数以数不尽的金光。

方孝贤看着这些金光,热泪盈眶,呢喃道:

“‘儒’道,久违了,我带着这本封禁的书简这么多年,如今要走,你也该重现于世了,只可惜,我却未找到最为合适的传承之人,只能传承给眼前之人了”

范甑有些不明所以。

方孝贤看向了范甑,自顾自摇了摇头,笑了。

他笑自己的无能,笑命运的荒诞。

可是,‘儒’不能被埋没,纵使只能把它传给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方孝贤将掌心覆于胸口,竟是从其中凭空提出了一道金光。

紧接着,方孝贤以书简为笔,以金光为墨,在虚空中写下:

“儒,大道传承”

霎时,那书简之中的所有金光,竟是全都直冲范甑而去,钻进了范甑的身体。

范甑只觉一道道暖流接连涌入体内。

好舒服。

随后,范甑陷入了昏迷。

看到这一幕,方孝贤的脸上浮现出了释然的笑意,自言自语道:

“老师,‘儒’之一道,总算没有断在学生手里,我可以安心地走了”

说完,方孝贤溘然长逝,书简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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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甑在昏睡中,做了一个梦。

范甑梦见自己身处于一座仙宫般的书院,它的名字叫鹿台书院。

范甑看见了儒生们在清晨朗读圣贤书,在上学时讨论‘儒’术。

范甑看见了他们尊师重道,看见了他们对百姓们彬彬有礼。

整个书院,弥漫着一种名为和谐的气息。

简直是梦中情校。

这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吗?

如果存在,它在哪儿?

范甑在梦中如此想到。

范甑还惊讶地发现,每一位儒生的身边,都有一些散发着微弱的金光的物什。

毛笔,书简,或是一方砚台。

它们承载着金光,也承载着‘儒’道。

但梦中的和谐片段到此戛然而止。

另一段截然不同的梦,浮现眼前。

入目的是被攻占沦陷的鹿台学院,血水与尸体浸染了这片曾经的‘儒’之净土。

范增见到了方孝贤,他穿着鹿台书院的长衫,在金戈铁马和战火中逃命,然后,

被一道背后而来的‘术’割去了头颅。

方孝贤,死了?

范甑明明记得,方孝贤是大离的大学士啊,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范甑满肚子的疑惑。

但紧接着,一位白袍老者出现在了方孝贤的身后,望着方孝贤的尸体,血泪纵横:

“孝贤!”

撕心裂肺的吼声后,白袍老者似乎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拿出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玉杆狼毫笔,蘸取了从体内取出的一道金光,在身前的虚空中接连写下:

“儒,借命而生”

“儒,沉鹿台,锁金光”

“儒,禁山禁海禁儒道”

顷刻间,鹿台学院压塌了地面,震起漫天尘土,以极快的速度沉入地下。

鹿台学院内的所有金光,全数汇进了白袍老者的一册书简中,随后紧紧地卷起,如同锁上了一样。

而方孝贤,竟是神奇地灵魂出窍,浮现在半空之中。

“老师!”

方孝贤看着精气神正快速消逝的白袍老者,以及迅速下陷的鹿台书院,痛心不已。

“孝贤,带着‘儒’道的希望,去大离吧”

白袍老者挥手将书简也化作一道金光,短暂寄存在方孝贤的灵魂,与方孝贤挥手道别。

“有朝一日,望你能再建鹿台书院”

登时,方孝贤的灵魂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于原处。

等画面一转,大离的一座清雅的宅子里,大学士方孝贤日夜操劳,吐血而亡。

而来自鹿台书院的,同名同姓的方孝贤灵魂,进入了大学士的体内。

借命而生。

一道金光自方孝贤灵魂飘出,化作了那册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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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戛然而止,范甑猛然惊醒。

此时已是次日凌晨。

冷汗已经顺着范甑的皮肤,打湿了衣裳,连身下都是一片潮湿。

那梦中的景象就像真实发生的一般,回荡在范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范甑用手垫着屁股坐起,看着眼前已经断气的方孝贤,按照梦中鹿台书院的同辈礼仪,拱了拱手。

方孝贤是眉眼带笑着去世的,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方孝贤临死前说的没错,他范甑的确不是最合适的传承人,但却是刚刚站在方孝贤身前的唯一的人。

范甑即便是看到了梦中的诸多情景,也不懂何为‘儒’术。

范甑也没兴趣主动挑起那什么复兴‘儒’的担子,更别提什么重建鹿台书院。

那都与他无关。

范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去白莲教找到岑落叶,让她画出那张独眼汉子的画像,以便范甑继续破案。

范甑回到锦衣卫大殿,照例点了卯,就去找了张蹴。

张蹴昨夜听闻手下发现了黑风钱庄的新动静,不顾疲劳就带人前去,结果却是扑了个空。

张蹴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抓人扑空了。

黑风钱庄这个案子,就像压在张蹴心中的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人心累。

范甑讷带来的方孝贤尸体,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张蹴最后那薄薄的心理防线压塌了。

张蹴这么一个精壮的汉子,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范甑请来大夫为他医治,却被告知张蹴要修养至少三天,才能醒来。

正此时,跟踪沈岱山的一个弟兄回到了锦衣卫大殿,正准备找张蹴汇报。

范甑见这位弟兄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甲,问道:

“有什么要紧事吗?你可以先向我汇报,等张千户醒来后我再代为转达”

锦衣卫弟兄见是和张蹴关系要好的范甑来问,也不扭扭捏捏就说道:

“范百户,我和几位弟兄跟踪了那沈岱山两天,您猜怎么着?”

范甑眉头一皱,问道:

“怎么着?”

“圣上早就派了刑部来协助我们锦衣卫办案,可那沈岱山竟是从中作梗,屡屡阻挠,导致刑部现在都没个人影,那沈岱山绝对有问题!”

锦衣卫兄弟斩钉截铁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