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退婚可以，亲自“来”谈

当第三十七轮血月升起时，镇魔窟的岩壁开始渗出粘稠的黑血。这些血液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顺着嶙峋的怪石蜿蜒而下，在低洼处汇聚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潭。

此刻，叶凌霄正盘膝坐在由九百九十九具修士头骨垒成的祭坛中央，每一具头骨的眼窝中都跳动着幽绿色的磷火，将他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的呼吸平稳而绵长，仿佛只是在打坐调息。唯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周身笼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黑雾，那些雾气如有生命般在他指缝间流动，时而凝聚成细小的符文，时而又散作无形。

“玄穹大陆已经数千年未再出过像样的魔修。“血煞丹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不见其形，“那些废物连金丹期的完整功法都凑不齐，整日里就知道学些皮毛邪术。“

叶凌霄缓缓睁开眼，瞳孔在暗处泛着淡淡的暗金色，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他指尖轻叩祭坛边缘，指节与白骨相击，发出玉石般的清脆声响。

“因为四位上古魔尊被封印时，“他的声音低沉犀利，带着几分狠绝，“连同所有高阶传承也一并被毁。“

祭坛突然震颤起来，千机阵妖的骸骨从阴影中浮现。它的骨架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千年。一根泛着血光的骨片从它胸腔缓缓抽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在叶凌霄面前。

“不错。“骸骨的下颌开合，发出“咔咔“的声响，“那你可知，为何玄穹大陆人族修士，数千年来也只能止步化神？“

叶凌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冷道：“不惜损耗本源，以遮天魔气阻断仙缘灵脉，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永远困在化神境……你们做到了，所谓的正道，已然开始寻求魔道突破法门。”

祭坛剧烈震颤，四魔残魂同时发出尖啸。幽冥符邪的骨架寸寸化为灰烬，那些灰烬却在空中组成一行扭曲的文字：

“以恨为引，以怨为媒。“

叶凌霄凝视着这行字，暗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忽然抬手，一滴精血从指尖渗出，落入祭坛中央。刹那间，九百九十九具头骨同时发出无声的尖啸，整个镇魔窟都为之震动。

“尽情的来吧！“他仰天长啸，让四周的一切都为之一滞，“这份...厚礼，叶某却之不恭！”

……

三年后。

大胤王朝边陲，青州城。

连绵的阴雨已经持续了七日，将整座城池浸泡在潮湿的寒意中。叶氏宗祠的飞檐上，雨水汇聚成线，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紧密的“滴答“声。

叶尘跪在祠堂中央的蒲团上，面前摆着七盏青铜灯。灯座雕刻着精细的云纹，灯油是用他自己的鲜血混合朱砂炼制而成，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灯芯则是从公子旧衣上抽出的金线，燃烧时散发出淡淡的龙涎香。

“第十封退婚帖...“

他展开烫金婚书，柳如烟的名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纸张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胭脂香，与祠堂内的檀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屋外传来脚步声，叶尘迅速收起婚书，袖中滑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但当看清来人时，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是叶家最后一位老仆，林叔。

“阿尘...“林叔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柳家又派人来了，说要取回当年的定亲信物。“

叶尘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节奏如同催命的更鼓：“告诉他们，明日午时，我自会奉还。“

当林叔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叶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用手帕捂住嘴，再展开时，上面已经沾满暗红的血丝。他盯着这些血迹，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公子...您大概还不知道...“他蘸着血，在地面补完最后一道阵纹，“那些聘礼...那些誓言...“每说一个字，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全都成了捅向叶家的刀，当年您被上仙带走，那些名门世家挤破头上门提亲，老爷都替您应下了，如今……”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急促，雨滴敲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如同万千细小的脚步声。叶尘抬头望向供桌，那里原本供奉着叶凌霄命牌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快了...“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青铜小印，“就快了...”

子时三刻，柳如烟带着十二名护卫踏入叶家祠堂。

她身着月白色广袖流仙裙，腰间悬着一柄细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筑基大圆满的修为让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灵光，连雨水都无法近身。

“叶尘，你最好——“

话音未落，十二盏青铜灯同时熄灭。柳如烟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玉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却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柳姑娘深夜造访，可是急着取回信物？“

她猛地转身，看到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站在供桌旁。那人戴着半张银质面具，露出的半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修长的指间把玩着一枚凤血玉镯——正是当年的定亲信物。

“你是何人？“柳如烟指尖凝聚灵力，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无法调动半分真元。

黑袍人——夜无尘轻笑一声，声音如同冰棱相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当为叶家...讨债！”

林青瑶的符箓刚亮起金光，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碾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周身不知何时已被细如发丝的黑线缠绕，每一根都深深勒入血肉。

“别紧张。“夜无尘指尖轻挑，一枚青铜小印悬浮在他掌心，“只是请诸位...看场好戏。“

小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十二具身着金甲的傀儡从虚空中踏出，每一具都散发着金丹期的威压，面无表情地围住了十大世家的代表。

那些傀儡做工精良，连睫毛都根根分明，唯有那双空洞的眼睛，透露着非人的本质。

“现在...“夜无尘冷峻孤傲地坐到供桌之上，银面具下的唇角微扬，“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关于退婚的...代价！”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虽不认得这些傀儡——但，即便是天工坊的杰作，每一具都价值连城，只怕也难以与之媲美。更可怕的是，能够同时操控十二具金丹期傀儡的人，其神识强度...

“你想要什么？“她强自镇定，声音却已经微微发颤。

夜无尘没有立即回答。他缓步走到柳如烟面前，手指轻抚过她精致的下颌线，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情人。

“第一个条件，”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我要你们十家...，隆重的，亲自来，谈退婚。”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夜无尘独自站在祠堂中央。他指尖轻抚着供桌上新刻的“夜“字，身后整齐摆放着十枚凤血玉镯——每一枚都沾着新鲜的血迹，在晨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