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拾荒者老墨

燃烧的白金焰光在狂暴的归墟乱流中艰难穿行，如同狂风巨浪中随时会熄灭的残烛。混沌道胎蜷缩在焰光核心，残破的道躯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混沌星辉黯淡得如同熄灭的余烬，眉心那点象征本源的混沌原点更是几乎无法感知，只剩下微弱的、近乎本能的心跳。万化吞噬核心彻底沉寂，如同烧毁的引擎。

最令人揪心的是纳兰雪。她燃烧自身意志烙印传递守护之力后，那点九彩霞光已微弱到极致，如同随时会飘散的萤火，紧紧依偎在道胎核心那同样微弱的心跳旁。她的意识陷入了最深沉的“概念级”沉眠，与道胎的联系若有若无，仿佛一缕随时会断开的青烟。

“姐姐…”姜太墟模糊的意识在枯竭的本源中沉浮，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本能地维系着最后一点白金焰光，载着他们在这片充斥着破碎星辰、扭曲金属残骸和凝固能量风暴的归墟坟场深层飘荡。没有方向，没有希望，只有永恒的冰冷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包裹着他们的白金焰光终于彻底熄灭，最后一点守护之力耗尽。混沌道胎残破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被一股混乱的空间暗流裹挟着，打着旋，坠向下方一片由无数巨大、锈蚀的金属构件堆积成的“山脉”。

轰隆！

道胎重重砸在一片倾斜的、覆盖着厚厚金属锈尘的“山坡”上，翻滚着滑落，最终卡在两根交错断裂、粗如山脉的巨型能量输送管道缝隙之间。撞击的震动让道胎本就濒临崩溃的本源再次受创，姜太墟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沉眠。

死寂。

只有归墟深处永恒的空间乱流呼啸声，如同亡灵的哀歌。

不知过了多久。

咔嗒…咔嗒…咔嗒…

一阵规律而迟缓的机械摩擦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角落的死寂。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勉强还保持着人形的金属造物。

它（他？）的身高不足五尺，佝偻着背，主体由锈迹斑斑、型号驳杂的废弃金属板拼凑而成，关节处用粗糙的铆钉和裸露的管线连接，每一次动作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的左臂是一条末端焊接着巨大磁力吸盘的简易机械臂，右臂则替换成了一把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多功能切割焊枪。它的“头颅”是一个半圆形的、布满刮痕的观察穹顶，内部闪烁着几颗亮度不一、颜色各异的电子眼，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它的移动方式很奇特，并非行走，而是依靠背部延伸出的三根带有履带的、同样锈迹斑斑的机械附肢，如同一个畸形的金属蜘蛛，在崎岖的金属垃圾山上缓慢而稳定地爬行。它背上还背着一个用废弃能量罐改造的巨大金属背篓，里面已经装了小半篓各种闪烁着微光的金属碎片、断裂的晶体管道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机械零件。

这是一个在归墟坟场最底层挣扎求存的——拾荒者。

它自称“老墨”。

老墨的几颗电子眼闪烁着警惕的红光，扫描着这片它熟悉的“拾荒点”。突然，它的主探测眼（一颗相对较新的蓝色电子眼）捕捉到了那两根巨大管道缝隙间不同寻常的能量残留痕迹——一丝微弱到极致、却异常精纯的混沌波动，以及…一种让它核心处理器都感到短暂迟滞的奇异佛性？

“未知…高能…残骸？”老墨的合成音带着电流杂音，充满了贪婪与谨慎。它驱动着机械附肢，小心翼翼地靠近。磁力吸盘手臂无声地吸附在金属管道上，焊枪手臂则微微抬起，枪口闪烁着危险的电弧。

当它的电子眼透过缝隙，看清里面那蜷缩着的、散发着奇异道韵的残破“人形”时，几颗电子眼同时亮度骤增！

“完整…生物…构造体？不…能量…结构…异常…”老墨的处理器飞速运转，数据库疯狂比对，却找不到任何匹配项。它检测到那残破躯体上残留的恐怖能量等级，远超它见过的任何机械神骸或变异怪物，但此刻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更让它“心跳”（如果它有的话）加速的是，那躯体表面流淌的、虽然黯淡却依旧玄奥的纹路，以及隐隐散发出的、对它体内某些低级能量回路产生奇异吸引力的本源气息！

“高价值…废物…回收…”贪婪瞬间压倒了谨慎。老墨的焊枪手臂猛地探出，锋利的切割刃口闪烁着蓝白色的高能电弧，精准地刺向混沌道胎那布满裂痕的胸膛！它要剖开这奇异的“残骸”，取出里面可能存在的核心能源或特殊部件！在归墟底层，任何一丝变强的机会都值得用命去搏！

锋利的电弧切割刃距离道胎胸膛不足三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混沌道胎眉心那点几乎熄灭的混沌原点，如同被死亡危机刺激的野兽，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抵抗意志！一道薄得几乎透明的混沌光晕瞬间在道胎体表一闪而逝！

嗤啦！

老墨的焊枪切割刃狠狠扎在混沌光晕上！预想中切开金属的顺畅感并未出现，反而像是切进了粘稠无比的胶质！一股混乱、吞噬、排斥万物的力量顺着切割刃反冲而来！焊枪手臂内部精密的能量回路瞬间过载，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老墨整个佝偻的金属身躯被这股反冲力震得向后一仰，背部的金属背篓里叮当作响！

“警告！目标…残留…高维…法则…防御…反噬！”老墨的电子音带着惊骇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能自动防御、并且蕴含让它无法理解的高维法则的“残骸”？这价值…无法估量！

但反噬也让它付出了代价。焊枪手臂的切割刃被混沌之力侵蚀，变得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一丝融化的迹象。内部的能量回路多处短路，冒着青烟。

老墨仅存的几颗电子眼死死盯着管道缝隙里依旧毫无动静的道胎，贪婪和忌惮在它的逻辑核心中激烈交锋。强攻不行，那反噬之力太诡异。放弃？绝不可能！这可能是它摆脱这该死的垃圾场、甚至获得“新生”的唯一机会！

它那布满刮痕的观察穹顶内，几颗电子眼疯狂闪烁，处理器发出过载的嗡鸣。它在计算，在权衡。最终，一个方案在它的逻辑核心中成型——风险极高，但回报可能更大！

它驱动机械附肢，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几步。焊枪手臂无力地垂落，暂时报废。它用那只磁力吸盘手臂，从背后的巨大背篓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布满凹痕、接口锈蚀的暗银色金属圆筒，只有手臂长短，表面刻着模糊不清的佛门“卍”字和九黎巫族的噬魂图腾，显然是从某个更高级文明的残骸中淘来的。圆筒的一端连接着几根同样破旧、接口处用胶状物勉强封堵的能量导管。

老墨将圆筒对准管道缝隙里的混沌道胎，用磁力吸盘手臂笨拙地调整着角度。它小心翼翼地将几根能量导管的另一端，刺入自己胸腔处一个临时焊接的、裸露着线路的能量输入接口。

“启动…低功率…逆向…能量…灌注…协议…”老墨的电子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它核心处一个残破的能量熔炉开始超负荷运转，将自己辛苦收集、本用于维持生存的低级能量，通过那破旧的圆筒装置，转化为一种相对温和、带着微弱生命气息和秩序引导属性的能量流，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注入混沌道胎残破的躯体。

它在赌！赌这具奇异的“残骸”需要能量修复！赌自己这杯水车薪的“投资”，能唤醒一点点对方的意识，或者至少…能让那恐怖的自动防御机制暂时失效！只要对方的状态稍微好转一点，不再有那可怕的反噬，它就有机会…控制它！研究它！最终…吞噬它！

微弱而温顺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渗入混沌道胎枯竭的本源。道胎体表的裂痕没有丝毫变化，眉心的混沌原点依旧黯淡。但在这微弱能量的持续浸润下，道胎核心处，那属于姜太墟的、沉入绝对黑暗的意识底层，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沉眠的混沌，在归墟拾荒者贪婪的“供养”下，被注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机。命运的齿轮，在废土垃圾山下，再次开始了不可预测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