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瑟,吹过城郊的荒野,卷起一阵尘土。
官道旁,孤零零地立着一家客栈,门前挂着两盏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灯笼,在黑暗中洒下两团昏黄的光晕,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
这里是通往洛安城的必经之路之一,平日里也算人来人往,但此刻,却死寂得听不到一丝人声。
陆彦收敛气息,身形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客栈附近一处隐蔽的土坡后。
他刚刚蹲下身子,一只宽厚的手掌便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彦心中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提刀反击,但那熟悉的气息让他瞬间放松了警惕。
“陆兄弟,你来了。”
徐捕头不知何时已然潜伏在此,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
然而,当他的手掌与陆彦的肩膀接触的刹那,他脸上的神情却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陆彦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徐捕头却猛地一怔,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
“你的内气……”他紧紧盯着陆彦,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突破到内气后期了?!”
陆彦对于徐捕头能这么快察觉到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侥幸罢了。”
“侥幸?”徐捕头闻言,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他自己从内气中期到内气后期,足足花了五年的苦功,这还是在家传秘术的辅助之下。
这哪里是侥幸?这分明是妖孽!
“你怎么看出来的?”陆彦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自认已经极力收敛气息,没想到还是被徐捕头一眼看穿。
“你的气息还不稳固。”徐捕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震动。
“虽然你极力收敛,但内气突破之后,总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逸散出来。”
“寻常武者或许难以察觉,但对我而言,却轻而易举。”
陆彦闻言,心中了然。
徐捕头那以内气调动灵气的秘术,本就对气息的掌控要求极高,他能察觉到自己气息的异常,倒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陆彦下意识地运转内气,尝试着将那逸散出来的气息尽数收归体内。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他身上那股后期武者的气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次变回了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清秀青年。
徐捕头见状,眼中的惊讶更浓了几分。
这小子对内气的掌控力,竟然也精进了如此之快!
他压下心中的惊叹,不再纠结于陆彦的修为,转而开始介绍起现在的情况。
“根据振威武馆安插在城中各处的眼线回报,百草堂的孙老板,他的儿子前几日突然在家中暴动,状若疯魔。”
“孙老板花了大价钱才请动几位武师将其制服,然后便立刻派人私下联系了之前四海镖局的一个余孽。”
“我想他大概是想从莺翠翠那里找到解决他儿子暴动的办法。”
陆彦闻言,冷笑一声:“解决?只怕是妄想。”
徐捕头点了点头:“这血炼之术,我是从家父留下的手扎之中了解到的,乃是百年前就被明令禁止的歹毒邪术。”
“凡是服用了血炼丹药之人,无论最初是何目的,最终都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彻底沦为只知渴求鲜血的怪物,直到体内的丹药彻底成熟。”
“自始至终,便无缓解之法,更遑论解救了。”
“也就是说,根本无药可救。”陆彦叹了口气,眼中却没有丝毫同情。
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就在这时,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客栈门前缓缓停下。
车帘掀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面容焦急的老者快步走了下来。
正是百草堂的孙老板。
在他身后,几名身材壮硕的武师正合力押解着一个被粗大麻绳五花大绑的少年。
那少年口中塞着布团,兀自呜呜地挣扎着,一双眼睛布满血丝,透着疯狂之色。
孙老板在客栈门前左右观望了片刻,确认周围并无异常之后,这才对那几名武师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匆匆进入了客栈之中。
陆彦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雁翎刀上,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再等等。”徐捕头却伸手按住了他。
“等那妖女现身,我们再动手不迟。”
陆彦点了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杀意,与徐捕头一同,静静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
客栈大堂之内,灯火通明。
莺翠翠依旧是一身火红的曳地长裙,正慵懒地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
对于走进来的孙老板一行人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莺姑娘!”孙老板一见到她,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声质问道。
“你不是说,仙师所赐乃是能助我儿脱胎换骨的灵丹妙药吗?可你看看!我儿如今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指着身后那被武师死死按住,依旧在疯狂挣扎的儿子,声音都在颤抖。
莺翠翠这才缓缓放下茶杯,抬起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孙老板,你这是想做什么?兴师问罪吗?”
“我……”孙老板被她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滞,但一想到自己儿子的惨状,又再次开口。
“莺姑娘,我这些时日以来,为你和你背后那位仙师,提供了多少药材,又介绍了多少耗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我儿出了事,你难道想坐视不理吗?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将我儿恢复原状!”
“恢复原状?”莺翠翠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掩嘴轻笑起来。
“孙老板,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可是你哭着喊着求我,想为你的宝贝儿子求一枚仙药的。”
“你!”孙老板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一挥手,身后的几名武师当即踏前一步,内气中期的强横气势展露无遗,瞬间便将莺翠翠锁定。
“莺姑娘,我敬你是仙师的人,才对你礼让三分!”
“你若再这般推三阻四,休怪我孙某人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我便亲自去见了你背后那位仙师,与他分说一二!”
“就凭你们?”莺翠翠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也配见仙师大人?”
话音未落,一股远比那几名武师更为磅礴的气势,如同火山般从她那娇柔的身躯之中轰然爆发!
整个客栈大堂的温度,都仿佛在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与此同时,客栈之外。
感受到那股强横的内气波动,徐捕头当即与陆彦一同暴起!
周围早已埋伏多时的捕快们也纷纷现身,如潮水般涌入客栈,将里面的几人团团围住。
然而,当陆彦与徐捕头闯入大堂之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大堂之内,除了孙老板和他那被绑住的儿子之外,那几名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武师,此刻竟已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机断绝。
而莺翠翠,正优雅地站在一具尸体旁,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自己手指上沾染的鲜血。
那妖异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
孙老板早已吓得瘫倒在地,不住地往后退缩。
看到徐捕头和陆彦进来,他那惊恐的眼中才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而莺翠翠则缓缓抬起头,将目光落在了被麻绳捆绑的少年身上。
“不!不要动我儿子!”孙老板见状,目眦欲裂。
他指着莺翠翠,对徐捕头声嘶力竭地吼道。
“徐捕头!快!快救我儿子!”
徐捕头却只是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懂什么!”孙老板状若疯狂。
“你可知我每年给知县大人上缴多少孝敬?”
“你可知洛安城有多少显贵都仰仗我百草堂的药材?”
“我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小小的捕头,就等着掉脑袋吧!”
陆彦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
“你儿子的命是命,那些被你当作耗材无辜惨死的人,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且不说他能否活过今日,光是有仙宗来人这个名头,那位知府大人保住自己的位置还来不及呢。
他巴不得徐捕头尽快替他把屁股擦干净,又怎么会听一个小小药材行老板的话?
现在开始展示特权,殊不知在仙凡的区别下,所有特权都没有了意义。
一旁的莺翠翠听到陆彦的话,一边轻轻抚摸着那少年的脸颊,一边发出一阵娇笑。
“这位公子说得没错,在我看来……你们谁的命都不是命,都只是耗材罢了。”
“区别,只在于使用的时机而已。”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那只白皙如玉的手,竟毫无征兆地,如利刃般轻易地刺入了那少年的胸膛!
“噗嗤!”
在孙老板那绝望的嘶吼声中,莺翠翠硬生生地从他儿子的体内,掏出了一枚滴着鲜血,散发着妖异红光的丹丸。
她缓缓起身,无视了身后那具迅速干瘪下去的尸体,将目光转向陆彦,脸上绽放出一个妩媚动人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公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客栈大堂的阴影角落里,楼梯之上,房梁之间,竟同时亮起了一双双闪烁着嗜血红光的眼睛!
一道道扭曲而狂暴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将陆彦等人,团团围困。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