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够用的情况下,梁梓杰也不敢在这样关键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做如此举动。
而且虽说西区有着各类物资,但是县衙沦陷的太快,各种干吏能人他都没有带出来。这导致了在西区的大量文书工作他只能依仗着自己所能找到的识字的书生帮忙处理。
而这些书生本身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希望能够中举当官的,对于现实的文书操作并不熟悉。
这再次给梁梓杰带来了大量的障碍。
不过幸好书生之中尚有几个可造之才,其中就以先前沈黎阳引荐的邰俊良,最为有用,帮到了不少。
而除了权贵作乱、文书官吏缺乏的问题之外,西区本地的百姓也是出现了各种事情。
最为正常的就是人们对蛮兵的天然恐惧了。
固安县民几乎难以相信,就在一夜之间,自己所居住的这座县城就被蛮兵攻破了,而守军也被完全歼灭。
而且事后西城百姓接受了各地逃来的人后,得到了更多消息后,推断出了西区的那场大火是蛮人所为,更是震惊。
这岂不是说蛮人很早就偷偷进入的固安县之中了么?
再次民心惶惶。
沈黎阳也是知道现在的情况的,知道县令大人已经尽可能地给他提供帮助了,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又聊了几句后,沈黎阳告退,他接下来要去巡视一下防备的要地。
现在太阳即将下山,而蛮兵擅长夜战,夜间不能不防守。
沈黎阳走在看不见人的大街上。原本这个时候,作为固安平民居住的主要地方的西区,此刻必是人声鼎沸。
有刚做工、摆摊回到家中的人们与家人相聚,闲聊也好,闹了口角也好,一团热闹气象;也有专门做夜间生意的人会在此刻摆好摊子,准备着热闹的夜市来找到客人;还有的人走亲访友、饭后串门的屡见不鲜……
但是现在的街道,只有萧瑟的秋风。
蛮兵过境,百姓们都躲在了房屋之中,不敢出来。
“要恢复到正常的正常时候的模样,不知道要过多久。”
沈黎阳感伤了起来。
蛮兵过境一趟,掠夺走了大量的金银和粮食,屠杀了大量的固安百姓,最后恐怕也能够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下固安县的满地疮痍。
沈黎阳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固安守军备战懈怠的问题由来已久,不但是洪禹哲一任守将的问题,其积弊已久。
虽说数年前蛮兵南下的时候,固安守军短暂地恢复了常规的军事训练,也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了合格的战斗力。
但是在蛮兵数次攻破玄武关后,都选择了前往武州袭扰,就算是有识之士推测出这是蛮人在故意地放松对玄州一侧的防守力度。
但是玄州方面的军队在内心深处还是产生了“蛮兵就算打破了玄武关也会去武州烧杀抢掠”的想法。
由是,玄州守军再次惫软了下来,其中固安守军也是如此。
而沈黎阳先前顶着各方面压力,做着自己认为的事情,心力交瘁、呕心沥血之下才维持着自己所统率的百人小队战斗力不下降。
在这之外他也只能不居其位不做其事了。
“沈将军!”
就在他身后,传来了男子的叫声。
沈黎阳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邰俊良,。
他笑了笑说道:“原来是俊良啊。”
邰俊良跑到他身旁后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
他休息了片刻后,方说道:“沈将军,你刚给县尊大人汇报完么?”
沈黎阳点了点头,问道:“俊良方才是去医疗所了吧?那地方草药数量还足够吧?”
“今天刚接手了一批王老板放在西区仓库的草药,里头各种药材都很齐全,能够支撑不久。”
邰俊良回答道,显得很开心。
沈黎阳也是如此,说道:“王老板……就是那个昨晚刚从东区逃过来的人吧?”
这几天陆续有人通过各种小路从蛮军占领的北区、东区、南区逃到了西区这边。
这很正常,毕竟蛮军完全不熟悉城内各种小路的分布,根本不可能做到将其全部拦截。
更何况蛮军的政策本来就不是单纯地屠戮百姓罢了。
“嗯。这都要多亏了李公子啊!”
邰俊良叹息一声,恭敬地说道:“李昊李公子,真是真人不可貌相。先前虽在县城之中听说过李公子的纨绔恶名,但是谁能想到他能够置生死于度外,在沦陷区不断救助着幸存者。”
沈黎阳也是感怀一笑,说道:“是啊。他的确是做到了大家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我方才安置好了李公子,他现在正在医疗所养伤。”
“哦?那我有空当然要前去看望!”
邰俊良抬头看了看日暮场景,向沈黎阳发出了邀请,到:“沈将军,妙君今天伤好了从医疗所出来了,我们打算在家里简单摆一桌子来庆祝一下,沈将军是否愿意……”
沈黎阳眉头一挑,有些困扰地说道:“这……俊良你是知道的,现在是非常时候,我还要去巡视各关卡的守备情况,恐怕……”
邰俊良摇了摇头后道:“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妙君说都是沈将军在西区,才能够保护此地没有遭到蛮兵的蹂躏,说无论如何要感谢一下您……沈兄不用担心,只是粗茶淡饭,简单吃一下,不会耽误太多事情的。”
话说到这里,沈黎阳如果再拒绝的话,未免真有些不近人情了。
想了想之后,沈黎阳只好点点头头,到:“那好吧,我现在先去巡视一圈,随后就到你家去。”
邰俊良抱拳行礼,二人就此分别。
……
沈黎阳巡视一圈之后,发现各守备都是恪尽职守,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相当宽慰。
很快,沈黎阳抵达了邰俊良的住处。
经过了火灾事件之后,王妙君已然是孤家寡人。而邰俊良本来就是独身一人,寄居在义父家中。
现如今他和王妙君二人自然只能相依为命。
更何况,原本二人早已互生情愫,而在其长辈尚在的时候,对二人之间的事情也是持支持态度,约定好了再过几年二人岁数合适的时候就要请媒人过来进行操办。
是以在这危急时刻,邰俊良和王妙君二人已经是私定终生了。
沈黎阳对二人的关系也是心知肚明,不以为怪。
走进房屋之中,沈黎阳才发现邰俊良二人早已恭候多时,只好连忙上前致歉。
“抱歉抱歉,是我来晚了。”
“无妨无妨,我二人也是才刚刚把菜做好。”
邰俊良虽说书生,但自小独立,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尽皆通晓,怎么会做出不恰当的举措。
王妙君也是笑了笑,并不言语,只是起身去将一直放在锅中温热的鸡汤呈上来。
待到桌上菜肴齐全,三人吃起菜来。
很快,沈黎阳已经是吃得酒足饭饱了,见邰俊良要叫王妙君再去炒两个青菜时候,连忙劝阻道:“不必了,不必了。弟妹不用麻烦,我已经吃够了。”
王妙君对沈黎阳口中的“弟妹”二字只是俏脸一红,倒是看了邰俊良一眼。
邰俊良方才也是担心沈黎阳没有吃饱,毕竟沈黎阳是军旅中人,想来食量恐怕比常人要大上许多。
但是此时他看沈黎阳说话时倒是真心实意,便对王妙君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妙君你也坐下来,一起聊聊天吧。”
“没错没错。”
沈黎阳也是帮忙挽留。
王妙君也不太忸怩,坐了下来与二人一起闲聊起来。
沈黎阳毫无高傲姿态,只是聊起了自幼在京师的经历,以及一路辗转飘零后到达固安县之后的各种有意思的事情。而邰俊良虽说未曾远行,但是其博览群书,倒是总能为沈黎阳所说的新鲜事物提供背书。
王妙君在其中察言观色,让闲谈一直流畅地进行。
时间很快地流逝了。
沈黎阳起身告辞,邰俊良也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也没再挽留。
相宴一场,宾主尽欢。
……
次日清晨。
与沈黎阳、邰俊良几人昨晚晚饭吃得开心不同的是,此刻被肚中饥饿唤醒的梁云柯二人。
“小姐,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去找些吃的!”
欢儿说了一句话,观察了四周环境,便拿着匕首离开了。
而还迷迷糊糊的梁云柯艰难起身,看着清晨的薄雾。
放在以前,可能还会个伤春悲秋之感,乃至于诗性大发。但是现如今她只觉得腹中饥饿。
天可怜见,她几乎记不得上一次感到饥饿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以至于现在腹中酸水流动,叫她异常地难以忍受。
等待着等待着,梁云柯只觉得时间异常的漫长。
终于,欢儿找到了几枚果子,将其带了回来,充当今日的早餐。
梁云柯早已经没有力气说七说八了,伸手接过欢儿递上的已经洗干净的果子,大口地啃食了起来。
欢儿也是坐在一旁,吃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食物。
勉强果腹后,梁云柯感觉胃部不再那么痛苦了。
她向着欢儿问道:“咱们现在离最近的县城还有多远?”
欢儿伸出手指杵着下巴,思索后道:“大概还要一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