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江城飘着细雪，傍晚六点的灯笼街被暖光染成橘色。楚阳缩着脖子穿过熙攘的人流，藏青色棉服拉链紧勒到鼻尖，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他左肩挎着磨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给楚小月买的暖手袋，右手捏着两张边角泛黄的灯会门票——那是他在快餐店洗了一周餐盘才蹭到的员工福利。
“哥！“清脆的呼唤从灯笼架下传来。扎着丸子头的楚小月踮着脚挥手，米白色羽绒服上绣着的银线月亮随动作闪烁，怀里抱着比她脸还大的兔子灯，睫毛上凝着细小冰晶：“桂花糖藕摊子在冒热气呢！第三家的糖汁会拉丝！“
楚阳望向街角的小吃车，蒸笼里的糖藕裹着琥珀色糖浆，甜香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十五块钱，喉结滚动：“昨天不是说攒钱买新画笔吗？“
“你上周还说攒够了换自行车胎！“楚小月忽然拽住他的围巾，杏眼里映着灯笼光，“楚阳你是不是偷偷给我买漫画书了？“
少年耳尖发烫，慌忙别开脸。其实他攒的是给妹妹买素描铅笔的钱——她念叨了半个月的德国进口炭笔。见哥哥不说话，楚小月突然踮脚凑近，指尖戳了戳他腰间：“就买半根嘛，我吃桂花的，你吃原味的！“
看着妹妹鼻尖冻得通红的模样，楚阳无奈叹气，掏出五块钱。糖藕裹着油纸递过来时，楚小月突然把桂花味的塞进他手里：“骗你的！我知道你不爱吃甜的。“糖浆在灯笼下拉出银丝，她自己咬着原味的，眼尾笑出小梨涡。
青石板路上的灯笼连成星河，街角的 LED屏突然闪烁雪花噪点。楚阳路过公告栏时，注意到“气功养生讲座“的海报被撕得只剩“延年益寿“四个残字，边角还留着新鲜的指甲印——这类海报最近每周都会出现，却总在清晨被撕毁。
“哥你看！“楚小月突然指着街心的全息投影。半透明的影像里，某小学操场监控拍到穿校服的男孩突然悬浮离地，脚下踩着旋转的冰晶莲花，画面只持续三秒就被雪花覆盖，紧接着跳出“设备维护“的提示。
楚阳皱眉。类似的怪事最近频发：四天前地铁站有老人徒手掰弯了不锈钢护栏，目击者描述她掌心有冰晶纹路；昨夜他刷到的夜市视频里，卖糖画的师傅甩出的糖丝竟能切割玻璃，视频却在上传后瞬间 404。更诡异的是，所有谈论此事的人都会突然头痛，仿佛记忆被强行抹除。
“会不会是基因进化？“楚小月舔着糖藕，睫毛上的冰晶化成水珠，“我们班阿雨说，他表哥看见长江的江豚会吐出荧光气泡，鳞片上还有星图！“
“少看那些科幻公众号。“楚阳弹了下她的额头，却在低头时瞥见自己手腕内侧的蓝色纹路——那是今晨起床时突然出现的，状若水波却流转着冰晶光泽，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发烫。他迅速拉下袖口，心跳莫名加速。
戏法大棚外排着长队，暖黄色的灯光混着欢闹声溢出布帘。楚阳攥着门票挤到前排，听见两个穿卫衣的男生低声嘀咕：
“听说没？黄鹤楼的铜铃半夜自己响了！““嘘——这事儿连文物局都封了““我跟你讲，上个月住院时看见护士单手举起了 CT机......“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薄荷糖——最近总觉得胸腔里有股冷流在游走，尤其是午夜值班时，指尖会不受控地凝结霜花。三天前在快餐店，他徒手接住了从二楼坠落的整箱餐盘，而那之前他连桶装水都拎不稳。
大棚内的舞台上，传统吞刀表演正到高潮。红衣艺人将三尺长刀吞入腹中，刀柄上的银铃随呼吸轻响。楚阳的目光却被舞台左侧的消防栓吸引——金属表面映出他耳后的淡蓝色胎记，此刻正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接下来，有请神秘嘉宾带来冰晶奇术！“
主持人话音未落，全场灯光骤灭。黑暗中传来冰块碎裂的脆响，三秒后，追光灯照亮舞台中央：戴青铜面具的女子凌空而立，掌心托着拳头大的冰晶，内部流转着银河般的光带。
楚阳浑身绷紧。那冰晶不像凡物，表面凝结的霜花竟组成了星图，更诡异的是，随着冰晶旋转，他胸口的冷流突然沸腾，仿佛要冲破胸腔与之呼应。
“看！冰晶会分裂！“楚小月的惊叹被掌声淹没。女子指尖轻弹，冰晶化作十二只冰蝶，翅脉间流动着荧光蓝的纹路，所过之处，观众席的暖气管道结出细密冰花。
当冰蝶群即将掠过楚阳头顶时，变故突生——大棚顶部的钢索发出断裂锐响，三道黑影破顶而入，手中的合金锁链带着电流噼啪作响。最前方的黑衣人甩出锁链，精准缠住女子手腕，冰晶应声落地碎裂。
“楚小月！“楚阳本能地将妹妹护在身后。黑衣人转身时，他看清了对方颈间的吊坠——双蛇环绕的沙漏徽章，中央嵌着枚暗金色齿轮。
“非法觉醒者，依据《超凡者管制条例》第十九条，予以羁押。“为首黑衣人嗓音像淬了冰，蹲下身检查女子脉搏时，袖口滑落露出小臂的黑色纹身，正是楚阳昨夜在快餐店监控里见过的图案——扭曲的双螺旋纹路。
“等等！“楚阳脱口而出，“你们是......“话未说完，黑衣人抬头望来，瞳孔竟泛着蛇类特有的竖瞳光。
冷汗浸透后背。楚阳想起三天前暴雨夜，那个来买汉堡的男人——他的雨伞在地面拖出冰痕，结账时露出的手腕上，同样有蓝色水纹在皮肤下游走。
“哥！快走！“楚小月突然拽着他往侧门跑。人群尖叫着四散，有人举起手机拍摄，却发现镜头里只有模糊的光影。楚阳被推搡着撞向舞台，余光瞥见女子手腕上的银环——环身刻着的，正是他今早收到的神秘短信里的数字：1997。
零下一度的室内，楚阳却感到体温骤降。他低头看向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冰蓝色的星芒纹路，在黑暗中微微发亮。身后传来黑衣人冰冷的命令：“启动记忆清除程序，注意排查 16-24岁男性......“
当细雪再次砸在脸上时，楚阳已经牵着妹妹跑出三条街。灯笼的暖光被抛在身后，便利店的冷白灯光映出他苍白的脸。楚小月的兔子灯不知何时熄灭，只剩提手处的银链在风中轻晃。
“那个姐姐的冰晶......“小姑娘声音发颤，“和你上次发烧时的手心一样。“
楚阳没有答话，目光落在便利店玻璃上。自己耳后的胎记不知何时变得幽蓝，像滴即将坠落的冰晶。他卷起袖口，蓝色水纹在路灯下清晰可见，正沿着小臂缓慢蔓延。
“先生，您的热可可。“店员的呼唤惊醒了他。收银台上，冒着热气的纸杯印着快餐店 logo，正是他刚才下意识点的。接过时，指尖触到杯壁，竟在低温中留下淡淡的冰痕。
“哥你手怎么这么凉！“楚小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温度的反差让她惊呼，“快用暖手袋！“
包装袋撕开的声响里，楚阳忽然注意到便利店内的监控摄像头——镜头正对着他，却在他抬头时诡异地转向天花板。三天前那个神秘男人的影像突然闪过：他买完汉堡离开时，快餐店所有电子设备都出现了短暂的雪花噪点。
“走吧。“他将暖手袋塞进妹妹掌心，指尖的冰痕悄然隐去。路过巷口时，墙角的流浪猫突然立起身子，瞳孔收缩成细线，直直盯着他的方向。
夜风卷着细雪扑进领口，楚阳忽然想起女子掌心的冰晶——那些冰蝶消散前，似乎有一片鳞粉落在他手背上。此刻胸口的冷流不再沸腾，反而像找到了归处，平稳地跳动着，如同某种古老的韵律。
在他们身后百米处，戴青铜面具的女子被拖进黑色厢车。她指尖渗出的血珠落在地面，竟凝结成六芒星形状，冰蓝色的血迹在水洼里画出复杂纹路，最终指向楚阳离去的方向。而厢车侧面，暗金色的双蛇沙漏徽章在雪幕中若隐若现，齿轮正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