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知道错了,要请我喝水赔罪?”胖子得意地冷笑一声,“老子不喝水,只喝茶。”
死胖子,想得倒挺美,柳湘莲不屑地扯了下唇角。
“我若没记错的话,你舅舅是开肉铺的,那吊钱若真是他给你的肯定沾了油,只要放进水里就会有油星飘起来,倘若没油,说明钱不是你的。”
胖子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那吊钱确实不是他的,而是他向沈家嫡长孙沈云飞借来悄悄放到柳湘莲抽屉里,然后大喊那是他的钱。
原因是前两天嫡长孙让他找沈京墨的茬,被柳湘莲暴揍了一顿。
胖子想报复,可是柳湘莲从小喜欢舞枪弄棒,拳脚也好,他打不过,只能用栽赃陷害的方式报仇。
把柳湘莲名声搞臭,学堂必然呆不下去,今后自己想怎么欺负沈京墨就没有人敢拦了。
哪里想到柳湘莲竟然要通过那吊钱上有没有油星来判断钱是不是舅舅给自己的。
沈家给主子们用的钱都洗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会有油星,一下水就会露馅,无论如何不能让姓柳的小子得逞。
可是没等他说话,章士凡就答应了。
“言之有理,那就试试吧。”
闻言,沈京墨立即示意自己的贴身小厮去舀水。
胖子急了,回头用眼神向嫡长孙沈云飞求助。
可是沈云飞只是瞪了他一眼就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平时这位沈大少都扮演一位好哥哥,眼看事情要败露,当然要把自己摘出来。
很快小厮就端了一盆水来,柳湘莲将那吊钱放进去,足足等了一刻钟,水里都没有一丁点油星,众人的表情慢慢变得微妙。
柳湘莲目光在围观的人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章士凡脸上。
“看到了吧,没有油星,说明这吊钱不是他的,既然在我的抽屉里,那就是我的。”
说完,他将水里的钱捞起来,擦干水份揣进袖笼,然后笑盈盈看向章士凡。
“沈胖子无缘无故说我偷东西,这是污蔑,该怎么处罚?”
章士凡其实早就看出胖子栽赃,甚至知道那吊钱既不是柳湘莲的,也不可能是沈千仇自己的。
他们两人一个寄人篱下,一个家境贫寒,都不可能是口袋里揣一吊钱的主儿,这事的幕后主使一定是沈家嫡长孙沈决明。
章士凡一直不喜欢柳湘莲这个不爱读书,天不怕地不怕,专好打架斗殴的惹事精。
刚才之所以逼他自证清白,就是想借沈云飞的手把这小子轰出学堂,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哪想到柳湘莲只用一盆水就化被动为主动,还合情合理地将那吊钱据为己有。
这么多人看着,他即便有心偏袒嫡长孙也不能够了。
章士凡冷脸瞥了沈千仇一眼,“打十下手心。”
胖子急了,这吊钱沈大少说了事成之后归自己,现在却被柳湘莲拿走,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挨打,岂不亏大发了?
他不甘心,回头再次向嫡长孙沈云飞投去求助的目光,只要这位沈氏未来当家人开口说钱是他的,即便章士凡也不敢说什么。
可是沈云飞全程冷脸,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一点。
今天这个局是胖子出的主意,说他一定能把柳湘莲赶出沈家学堂。
结果不但没能把姓柳的赶走,自己还倒贴一吊钱,这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啊。
这没眼力见的死胖子还想让自己出面保他,简直岂有此理。
不是他无情,而是一旦保了他,必然会暴露自己是这起栽赃事件幕后主使的真相,让他沈家嫡长孙的脸面何存。
死胖子简直蠢到家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挨打活该。
其他学童虽然大部分都站在沈胖子一边,可是看到事情败露,沈云飞又没有保他的意思,自然也都选择沉默。
在这学堂里,所有人都知道柳湘莲虽然年龄最小,拳头却最硬。
连沈家嫡长孙都怵他三分,自己若是现在帮胖子出头,岂不是白白送人头。
“啪啪啪……”
学堂里响起戒尺与皮肉亲密接触的响声,以及沈胖子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沈京墨笑了,他知道表弟之所以会被人陷害,是受自己连累,若不能自证清白,表弟很可能要被赶出沈家学堂。
没想到柳湘莲如此轻易就化解了一场可能名誉扫地的危机,不但白赚一吊钱,还让沈胖子挨打。
沈胖子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栽赃陷害,就因为有沈云飞在幕后支持。
此事表面上打的是胖子的手,实际真正打的是沈云飞的脸。
平时胖子占着沈云飞的支持,不但欺负柳湘莲和沈京墨,对其他家境不好的同学也一样欺凌。
鉴于沈云飞是沈氏家族未来家主的身份,没有人敢反抗,今天胖子和沈云飞终于吃瘪,也算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众人面上虽然不敢表现出来,心中却都暗自给柳湘莲点了个大大的赞。
沈京墨惊喜地发现,自己这喜欢打架斗殴的表弟不但拳脚好,脑子也相当好用。
如若章师傅真的能出面推荐,让他破格去参加今年的童生考试,没准会有意外惊喜。
可是事情水落石出之后,章士凡却没再提这事,仿佛忘记刚才他承诺过的事。
柳湘莲性格钢正,看不得自己受一丁点委屈,随时可能因为跟那些想欺负自己的人动手而被学堂除名,今天也许是表弟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了。
沈京墨一改往日的低调和隐忍,当众直接问章士凡,“章先生,湘莲已经自证清白了,你什么时候给他破格引荐?”
“急什么,下个月才县试,到时候让他跟着一起去,我自然会引荐。”
章士凡其实有些后悔刚才答应得那么痛快,主要是没料到平时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柳湘莲真能通过非暴力方式自证清白。
他是沈家家主亲自请来授课的老师,主要责任是培养沈家嫡长孙沈云飞。
沈家祖上曾经也封过侯,可惜到上一代就断了。
虽然朝廷依然重用,让沈家嫡长子沈成儒在扬州盐政担任要职。
但是在一些人看来,沈成儒只是托祖宗的阴蔽才能坐上那个肥缺,并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
平时那些人面对沈成儒的时候看似恭敬,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不屑的,因此沈成儒总觉得腰杆子挺得不是那么直。
这些年沈家一直希望通过科举方式重新让朝廷倚重,可惜前面两代都没有子弟通过科举出仕,沈成儒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为了培养嫡长孙,沈家人特意聘请了当地著名的大儒章士凡到家族学堂来教学。
沈云飞从小身边就有各种名师伴随,除了读书之外,琴棋书画样样都有专门的老师教授,给他营造神童的人设。
只要今年上半年童试能顺利通过,下半年乡试再考个举人,沈云飞必将成为人人称颂的江南才子。
明年恰好又是会试之年,沈云飞携着才子的好名声进京参加春闱,若能榜上题名,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虽然沈京墨也非常努力,又是二房的长子,怎奈他的父亲是沈家庶子,地位自然远不如嫡长孙,所以不论什么人,都只会围着沈云飞转,资源也都尽着他一个人用,更别说小拖油瓶柳湘莲。
章士凡这样的儒者虽然不会像一般人那样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是他坚信以柳湘莲不喜欢读书,专好打架斗殴的个性,即便给他机会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当然,放学后章士凡还是亲自去找沈成儒说明情况,至少让这位沈氏当家人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想帮柳湘莲。
沈成儒听后非常生气,立即让人把老二叫来,将柳湘莲在学堂里打架的事添油加醋跟他说一遍,叫他马上把人送走,不能让柳湘莲这样一匹害群之马带坏了沈氏家族的孩子。
听到内侄又打架,沈决明也是大为震惊,连忙道,“大哥消消气,我这就回去收拾那浑小子。”